溶洞里的日子，像暗河的水，看着平静，底下却从没停过流动。多了三张嘴，吃食消耗得飞快，但也有了人声，有了点活气儿。老陈带着小六吭哧吭哧地加固洞口工事，林薇在角落摆弄她那些瓶瓶罐罐的草药，路沉跑前跑后地打下手。楚清冷还是老样子，扎在主控台前，屏幕的光映得她脸发白，只有手指敲击键盘的嗒嗒声，又急又密。
张白的伤好得七七八八了，新得的【骨骼硬化】也摸熟了几分。他没事就活动右臂，心念一动，那截尺骨就泛起一层玉白色的微光，摸着跟冷铁似的。他试过，用老陈修好的钢锉使劲划拉，就留道白印子。好东西，保命的本钱。但他心里清楚，光能抗打不够，得能打出去，还得有地方打。
这天，他把老陈、小六、林薇叫到溶洞中间，楚清冷和路沉也在。没点灯，就靠几块能量晶石的光，人影在岩壁上拉得老长。
“地方，你们也待了几天了。”张白开口，声音不高，但在洞里撞出回音，带着股沉甸甸的劲儿。“规矩，清冷跟你们说清楚了。现在，我再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目光扫过三人。老陈低着头，手搓着衣角。小六站得笔直，有点紧张。林薇眼神清亮，迎着他的目光。
“这儿，叫‘微光’。”张白用脚点了点地，“不是善堂，是狼窝。想活，就得变成狼。外面是吃人的世道，这里，是磨牙的地方。”
他停顿了一下，从后腰抽出那柄用【微效构装】磨得雪亮的钢尺，插在面前的地上，发出“铮”的一声轻响。
“我，张白，是这儿的头儿。不是因为我多厉害，是因为我带着他们俩，”他指了指楚清冷和路沉，“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次数多。现在，加上你们。”
“在我这儿，三件事记住。”
“第一，活儿，得干。清冷要零件，老陈你熬夜也得弄出来。小六，防御工事有半点偷懒，滚出去。林薇，伤药要是掺了水，后果自负。”
“第二，嘴，得严。这里看到的，听到的，烂在肚子里。谁把尾巴引来了，我第一个把他扔出去喂虫子。”
“第三，心，得齐。对外，只有一个声音。有龌龊，憋着。有外敌，一起上。”
他目光如刀子，剐过每个人的脸：“做不到，现在就可以走，我给你们一天的口粮。留下，就得按我的规矩活。”
洞里静得只剩下呼吸声。老陈第一个抬头，哑着嗓子说：“白哥，我老陈这条命是捡回来的。没别的手艺，就会摆弄点铁疙瘩。我留下，干活，守规矩。”
小六赶紧跟着说：“白哥，我力气大，你指哪我打哪！绝无二话！”
林薇轻轻点头，声音温婉却坚定：“我懂些草药，能帮上忙。这里……比外面像个人待的地方。我留下。”
“好。”张白拔出钢尺，收回后腰。“既然留下，就是‘微光’的人。有我们一口吃的，饿不着你们。但丑话说前头，真到了要命的时候，别指望谁护着谁，自己得挣命。”
他转身走到那堆从溶洞深处带回来的玉白色骨骸旁，捡起一块，在手里掂了掂。“这骨头，硬。能挡刀枪。但光有硬骨头不够，得知道往哪儿撞，怎么撞。”
他看向楚清冷：“清冷，发生器残骸研究得怎么样？那‘钥匙’里的算法，有眉目没？”
楚清冷头也不抬，手指还在屏幕上划拉：“残骸结构解析完了，核心能量回路烧毁了，仿制难度极大。但‘钥匙’里的动态算法模型我剥离出来了，很精妙，是基于环境规则波动生成的伪随机数。如果能找到稳定的环境‘基准源’，或许能简化出一个小范围的、短时有效的‘规则干扰’装置，用来扰乱低阶变异生物的感知。”
“需要什么？”张白问得直接。
“高纯度能量晶体，至少拳头大一块。还有更精密的信号发生元件，老旧的军用通讯器里可能有。”楚清冷报出需求。
“记下。”张白又看向老陈：“老陈，洞口那扇伪装门，再加一道内扣的钢栓，要能顶住冲击。小六，你配合他。”
“明白，白哥！”老陈和小六齐声应道。
“林薇，附近哪种苔藓止血效果最好？哪种蘑菇毒性小点还能充饥？摸清楚，画个图。”张白继续吩咐。
“好的，我这两天就摸清楚。”林薇点头。
最后，他看向路沉：“路沉，你跟着清冷学基础电路，跟着老陈学工具维修，跟着林薇认草药。脑子不能闲着，手不能生。”
“是！白哥！”路沉挺直腰板，大声回答。他脸上没了之前的惶恐，多了些专注。
安排完这些，张白走到溶洞入口，看着外面被藤蔓遮掩的缝隙。天光透进来一丝，灰尘在光柱里跳舞。
“我们窝在这里，不是怕了。”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所有人听。“是得把牙磨利了，把爪子练硬了。外面那些东西，‘医生’的杂碎，还有这狗日的世道……都在等着。”
他回身，看着洞里这些在微光下忙碌或学习的身影。
“这点光，太小了。但只要不灭，就能照路，就能聚人。”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总有一天，我们得走出去。不是像老鼠一样溜边跑，是堂堂正正地走出去，让那些想吃掉我们的东西，崩掉几颗牙。”
他没有豪言壮语，每一个字都像砸在地上的石头子，实在，硌人，却让人心里踏实。
接下来的日子，“微光”据点真正像一台精密的机器运转起来。敲打声，焊接的火花，草药的清香，还有低低的讨论声，取代了死寂。张白每天除了锻炼、熟悉新能力，就是巡查各个角落，解决出现的问题。他的话不多，但每句都点在关键处。老陈手艺好，但有时会偷点小懒，被张白撞见一次，没骂，只是让他把偷懒那会儿的活儿加倍补上，之后老陈再不敢懈怠。小六力气大，但毛手毛脚，张白就让他反复练习同一个拆卸组装动作，直到又快又稳。林薇心细，张白就让她开始整理据点的物资清单，做到每片药、每根钉子都心中有数。
他就像一块坚硬的磨刀石，沉默地打磨着这支小小的队伍。
几天后，张白独自一人，再次进入发现骨骸的那个支洞。他需要更多那种玉白色骨骼来试验。这一次，【规则洞察】全开，他隐隐感觉到，在骨骸沉积的最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他小心翼翼地挖开岩层，最终，在几具纠缠的巨大骨骸下方，发现了一枚鸡蛋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骨珠。
【规则洞察】反馈，这骨珠内部蕴含着极其精纯的“硬化”规则本源！远比散落骨骼中的残留浓郁百倍！
是那具“岩甲巨猿”的规则核心？或者说……是它一身硬骨精华所化？
张白小心地拿起骨珠，一股温润而坚实的力量顺着手臂蔓延开来。他尝试引导这股力量，与自身的【骨骼硬化】词条共鸣。
嗡！
手背上的骨盾符文骤然亮起，白光流转，似乎变得更加清晰、复杂了一丝！虽然词条品质未变，但他能感觉到，自己对“硬化”规则的理解和掌控，加深了一截！主动激发的持续时间似乎延长了半秒，冷却也缩短了一点！
“好东西……”张白握紧骨珠，眼中精光一闪。这或许是让【骨骼硬化】进阶的关键！
他将大部分骨骼和这枚骨珠小心带回据点，交给楚清冷研究。楚清冷如获至宝，立刻投入对骨珠能量结构和规则烙印的分析，这或许能让她在材料强化方面取得突破。
他抬头，望向缝隙外那片被分割的天空。第七峰的影子，像压在心口的巨石。
“快了。”他低声说，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那片阴影。“等老子站稳了，就去会会你。”
他的话语落在洞里，没有激起回音，却让每个听到的人，心里都莫名地定了下来。这微光，似乎真的，亮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