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很薄,像一层透明的纸,贴在窗玻璃上。
手机振了一下,弹出几条新邮件。
一封来自北川大学学生会:“电子版工具包收到,今晚就试用。”
另一封是来自沿海的社区组织:“我们想在港口夜班食堂放一只信箱,能否提供线下展板模板?”
她把手机递给我,眼睛里有亮点:“他们自己来找我们了。”
桌上昨晚晾干的卡片还散着淡淡的墨香,日期被她写在角落:第十一天。
我把咖啡推到她面前:“今天我们去夜市,把二十四小时书店也跑一趟。”
她喝了一口,点头:“再带几只小木箱,一起放下。”
出门前,我们把工具包又打印了五份,塞进牛皮纸袋。每个封口都贴上小星星贴纸,像是给夜里准备的信件。
楼道里有人搬行李,推车轧过地砖,发出干净的声响。
她小声说:“好像总有人在路上。”
“我们也在。”我回应。
午后,我们抵达夜市入口,白日的摊位还没完全铺开,铁架子上挂着彩灯,尚未点亮。
糖水铺老板正在熬红豆,锅里冒着甜甜的热气。
“能在你家桌边放一只信箱吗?让夜里喝糖水的人写点什么。”她把木箱放下。
老板用勺子搅着红豆,笑道:“可以,写甜的写辣的都行。”
她贴上标签:“写下你在夜里尝到的味道和想说的人。”
我在旁边拍照,记录位置,准备晚些上传。
再往里,是一家二十四小时书店的侧门。玻璃窗上贴着诗句,门口摆着便携式咖啡机。
我们找到店员说明来意,店员很快点头:“放在诗集那一排旁边吧,夜读的人多。”
木箱安静地落在书架旁,旁边的灯是暖黄色的,照在木纹上,显得柔软。
她把几张空白卡片夹在诗集里,像夹书签。
“如果他们翻书,会发现一张可以写的卡。”她笑。
晚上七点,夜市的灯全部亮起,彩灯一颗颗点着,像星星落在摊位上。
人流逐渐涌进来,油烟、果香、炭火的味道交织,空气变得热闹。
我们找了一张小桌坐下,点了糖水和生煎。
她盯着那只木箱,等着第一个人走近。
一对情侣端着芒果冰坐在旁边,女孩拿起卡片,思索了一会儿,开始写。
她写:“毕业季在夜市吃冰,想对未来的我说,慢一点。”
男孩写:“第一次带她来夜市,她说这里比星星还亮。”
她看着那两张卡,轻声笑了:“夜市也有星空。”
不远处,三个刚下班的厨师围着糖水铺,喝着热汤。他们的手上还有油烟味。
其中一人写:“每天做饭给别人,夜里这碗甜汤算是给自己的宵夜。”
另一个写:“夜班收尾,糖水像休息的铃。”
她把这些卡片收好,动作很轻。
时间慢慢走到八点半,木箱里已经躺了十几张卡。
夜市的喧闹像潮水,声浪起伏。有人唱歌,有人吆喝,有人推着婴儿车慢慢穿过。
她看着人群,突然说:“这里的夜和学校不一样,像开放的客厅。”
“每个人带着自己的味道来坐一会儿。”我说。
九点,我们离开夜市,拎着一袋卡片和一袋刚买的烧饼。
走在路上,灯光把影子拉得很长。她揣着卡片,像揣着一叠小信。
“等会儿要不要去书店看?”我问。
她点头:“想看看夜读的人写什么。”
二十四小时书店里很静,咖啡机的蒸汽声偶尔响一下。
木箱旁已经有几张卡。有人写:“翻到这首诗时,想到远方的人。”有人写:“夜里不困,因为字在发光。”
她把卡片排好,对齐边角,然后给木箱换上新的卡片。
回到家,已经接近十点半。
我们把两袋卡片平铺在桌上,开了台灯。
她戴上手套,一张张拍照。我在电脑前新建“夜市巡礼”专题,把今晚的卡片分类:糖水、烤串、书店、夜班、恋人。
每一个标签都配上时间和摊位坐标,方便读者找到夜市的入口。
上传时,后台消息不断蹦出。北川大学的学生会发来照片:他们在自习室门口放了信箱,旁边坐着几个在写字的人。
沿海港口的组织也发来留言:“夜班工人已经投了三张卡,提到甲板上的风和热汤。”
她看着这些信息,喃喃说:“夜晚像一张扩大的地图。”
我点头:“每一张卡是一个坐标。”
我们把照片打包,发给李明,附上一句:“今天多了两处夜市据点。”
他很快回了语音:“看到啦,明天我们也想试夜市版本。”
她笑:“好,给你夜市版的标签模板。”
十一点,电脑屏幕上的进度条走完,所有卡片都上架了。
她深呼吸,靠在椅背上:“今晚收获不少,也累。”
我给她倒了一杯温牛奶,杯口冒着热气。
她捧着杯子,手指有点凉,被热度慢慢盖住。
“今天的夜是红豆味的。”她说。
“还有炭火味。”我补充。
她点头:“也有书页的味道。”
我们把纸质卡片收进硬壳夹,贴上标签:第十二天。
灯光渐暗,屋里只剩纸张的味道和牛奶的香。
她忽然想起什么:“明天要不要去港口?”
“可以,看海边的夜。”我说。
“也带一只木箱,听听海风写什么。”她笑。
睡前,她把今天的路线写进笔记:“夜市—书店—回家。收获十五张卡,标签五类。”
她写完,合上本子,像把一天的夜装进一个小盒子。
“晚安,夜市。”她轻声说。
我跟着:“晚安,写字的人。”
窗外的城市还亮着,但我们的房间已经沉静下来。
夜色像一张刚被写满的卡片,墨迹微润,等待晾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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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晨光带着海腥味,我们坐上去港口的车。
司机听说我们要给夜班工人放信箱,回头笑了笑:“他们夜里在码头吹海风,有个信箱也不错。”
车窗外,海面反光,像一面巨大的银色布。远处吊机慢慢转动,船体停在岸边。
港口食堂是一个白色长屋,门口摆着几张金属桌。十点多,工人们陆续结束夜班,端着热饭出来。
我们找到值班的食堂阿姨,说明来意。她抬抬手:“放在门口的公告栏旁吧,那里路过的人最多。”
木箱放下的一瞬间,被海风吹出一点木屑味。
她把几张卡片压在箱盖上,用磁铁固定,还写了一行:“写下夜班的味道。”
不一会儿,一个穿蓝色工作服的青年停下脚步,拿起卡片,坐在门槛上写。
他写:“凌晨三点的海风,会让人想起家门口的河。”
旁边的同事凑过来,也写:“卸完货,第一口汤像是奖励。”
有人没有写字,只是用手摸了摸木箱,说了一句:“这个箱子有木头香。”然后笑着去吃饭。
海风不大,却带着盐的味道。卡片的纸边微微卷起,她用手按平。
我拍下照片,风吹得手有点凉,她把围巾递给我:“别冻着。”
我们坐在食堂外的长凳上,看着人来人往。
她盯着那些卡片,轻声说:“夜班的字,好像比夜市更慢。”
“他们走得远,写得也慢。”我说。
十一点,我们收起木箱,里面有七张卡。
我们没有急着走,沿着港口栈道散步。海浪拍在防波堤上,发出低沉的声响。
她靠在栏杆上,望着远方:“家在海那边的,会不会更想写?”
“也许会写一句‘回家’,然后把它放进箱子。”我说。
她点头,眼睛里有一点水光,但很快被风吹干。
回程的车上,她把港口的卡片一张张翻看。
有一张写:“夜里电话打不通,我就对着海说话。”
她读到这里,沉默了一会儿:“这种话不该只留在箱子里,要让他看到有人听见。”
“放在首页,标注‘海风’。”我说。
她笑了一下:“好,让海风也吹到城市里。”
下午,我们回到家,立刻开始整理港口专题。
我在后台创建“港口夜班”页面,她写引言:“这一页献给夜里搬运光的人。”
上传照片时,她把风吹起的木屑也拍进去:“木头味是港口的味道之一。”
统计后台不断出现新的访问点,沿海城市的数值开始闪烁。
她用手指轻敲桌面:“夜市、书店、港口,我们把夜里不同的角落都连起来了。”
“还差老社区。”我说。
她看着我,慢慢地点头:“是该回去看看了。”
房间里一阵安静,像是某个决定落下。
她轻声问:“再过几天回老社区?把信箱也带回去。”
我说:“带上。也带上夜里收到的故事,让他们听。”
她笑:“好。回家的路,我们也可以慢慢写。”
夜色再次落下,我们的桌上多了一叠“港口夜班”的卡片,纸边还有海风的痕迹。
屋里有咖啡香、有木屑味,也有红豆糖水的甜。
这些味道混在一起,像一张新的卡片,正在晾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