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君见林修清沉默不语,
但那拒人千里的清冷气场却做不得假。
他并未恼怒,也未再逼迫,只是洒然一笑,仿佛早有所料。
他袍袖轻轻一挥,
眼前那场由时间法则强行回溯,
虚假繁荣的婚宴盛景,便如水中倒影般无声消散。
金碧辉煌的宫殿、琳琅满目的珍馐、笑容僵硬的珠女……
一切皆化作点点流光,湮灭于无形,
重新露出了水府原本那空旷古老、带着沉寂感的真实模样。
“阿珠,”
水君看向依旧懵懂紧张的小丫头,语气温和,
与方才同林修清交锋时判若两人,
“夫人初来乍到,对府中一切尚不熟悉,就麻烦你……多陪陪她,照顾一二。”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也代我……陪她说说话。”
说罢,他召来两名侍立远处,气息沉静、眼眸灵动的珠女,
吩咐道:“带夫人去‘澄心居’歇息。好生伺候,不得怠慢。”
“是,君上。”珠女盈盈一拜,声音轻柔。
澄心居,正是水君平日清修休憩的寝室所在。
林修清未置一词,牵着阿珠,随着珠女的引导,穿行在空旷的廊道之中。
阿珠紧紧挨着她,小声嘀咕:
“林姐姐,这里好大,好安静啊……王大夫,哦不,水君大人他……好像也没那么凶?”
林修清不语,只是透过盖头缝隙,静静观察。
这水府内部,与门外的宏伟相比,显得过分简朴甚至寂寥,仿佛主人早已摒弃了外物浮华。
澄心居很快便到。
推开门,并非想象中的奢华寝宫,
而是一处极为素雅清静的居所。
房间宽敞,却无冗余陈设。
地面似由整块温润的青玉铺就,光可鉴人,隐隐有清凉之意透出。
四壁并非砖石,而是某种半透明的水晶,
朦胧映照着外界流动的幽蓝水光与摇曳的水草影子,仿佛置身于宁静的深水之底。
几株不需泥土、扎根于灵泉中的水玉珊瑚散发着柔和光华,便是室内的光源。
一张宽大的寒玉榻,一张紫檀木案,几个蒲团,便是全部家具。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沁人心脾的水灵之气,
以及一缕类似于冷泉边的青苔与古木的清新气息。
最为玄妙的是,
室内的空间仿佛自成一体,
水之法则在这里温和而有序的流转、显化。
墙角凝结着一滴永不坠落的“玄冥真水”,
空中偶尔飘过一缕蕴含着生机的水汽,
静谧中能听到来自大地深处的水脉流动之音。
这里没有压迫感,
只有一种令人心神不由自主沉静下来的道韵。
“夫人请在此歇息,若有需要,随时唤我们。”
珠女恭敬说完,便悄然退至门外守候。
阿珠好奇地东摸摸西看看,小声道:
“这里……好像比我们村子最干净的时候还要舒服呢,凉丝丝的,心里都静下来了。”
林修清轻轻掀开盖头一角,露出精致白皙的下颌,
她环顾四周,眼中亦闪过一丝讶异。
这居所,与其说是一位执掌江河、权势滔天的水神寝室,
不如说更像一位潜心问道的隐士洞府。
这份品味与心性,倒与那“王野医”的淡泊有几分神似,
却与他展现出的强势与算计又似乎有些矛盾。
“那好像是他的住所吧,
他让我们住这里……是什么意思?”阿珠挠挠头,不解。
“既来之,则安之。”
林修清淡淡道,走到寒玉榻边坐下,
触手微凉,却有一股温和的灵气顺着手掌蔓延,安抚着她的气息。
“他暂时不会用强,我们便见机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