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儿科病房区,预想中蜂拥而至的孩童怨灵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围。
寂静。
并非空无一物的寂静,而是一种被刻意压抑的、充满了无形“注视”的死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属于孩童的奶腥气,但这气味混合着灰尘和霉味,变得异常怪异。
然而,在这片死寂之中,却又始终萦绕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断断续续的笑声。
那笑声极其细微,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就在耳边低语。它不像正常孩子那般清脆悦耳,而是带着一种空洞、机械的重复感,时而像是窃窃私语般的轻笑,时而又变成一种尖锐的、充满恶意的嘲弄。这笑声飘忽不定,无法定位源头,就像无形的丝线,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挑动着本就紧绷的神经。
“声音在哪?出来!”林小溪烦躁地低吼一声,手中水刃凝聚,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但目光所及,只有空荡荡的、布满污渍的走廊,两侧病房门紧闭,门上的观察窗后面一片漆黑。
石坚手中的罗盘指针再次疯狂转动,甚至发出了轻微的“嘎吱”声,仿佛不堪重负。“能量场混乱到了极点,干扰太强,无法精确定位怨气核心!”他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顾临渊,用你的‘星辉之瞳’看看!”罗霆长老沉声道,他的雷光领域也只能驱散靠近的阴冷,却无法捕捉到那笑声的来源。
顾临渊点头,深吸一口气,将“星辉之瞳”催动到极致。刹那间,他眼中的星河仿佛燃烧起来,视野中的世界变得更加清晰,物质的轮廓仿佛被星光勾勒,能量的流动也隐约可见。
在星辉之瞳的视野下,他看到了!整个儿科病区都笼罩在一种淡灰色的、充满了悲伤与恐惧的怨气之中,如同浓雾。而这“雾气”并非均匀分布,它们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引导着,缓缓向着一个方向流动、汇聚——楼上!
“在上面!”顾临渊指向通往二楼的楼梯口,语气肯定,“怨气在向楼上汇聚,最浓郁的地方,应该在……三楼!”
有了明确的目标,众人精神一振,立刻沿着楼梯向上。楼梯间里同样破败,台阶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墙壁上布满了孩童随手划下的、如今已模糊不清的涂鸦。
来到三楼,走出楼梯间,眼前是同样结构的走廊,两旁是病房。笑声似乎依旧萦绕,但并未变得更清晰。
“分散搜索,保持距离,不要离开视线!”罗霆长老下令。
五人分成两组,罗霆和顾临渊一组,石坚、杜楚晨和林小溪一组,小心翼翼地探查着三楼每一个角落。他们推开一扇扇虚掩的病房门,里面是锈迹斑斑的铁架床,散落在地上的破烂玩具熊,掉落在地的积木……除了更浓的怨气和死寂,一无所获。那诡异的笑声依旧在周围盘旋,仿佛在嘲弄他们的徒劳。
顾临渊眉头紧锁,再次全力催动“星辉之瞳”。眼中的星河剧烈旋转,视野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扭曲感。他强行维持着法术,仔细感知着怨气的流向。
“不对……三楼还不是最核心的地方!”他声音有些沙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怨气……还在往上!最浓郁的地方,恐怕要再上两层,到五楼!”
众人虽然心中疑惑,但鉴于顾临渊瞳术的特殊性,还是选择相信他。再次沿着楼梯向上。
抵达五楼,环境似乎更加破败了一些。空气中那股怪异的奶腥味混合霉味更加浓重。他们再次展开搜索,推开每一扇门,检查每一个可能的角落。
然而,结果依旧。
什么都没有!除了无处不在的笑声和怨气,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发现!仿佛他们追踪的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幽灵。
“怎么可能……星辉之瞳明明显示……”顾临渊喃喃自语,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和眩晕袭来。眼睛传来阵阵刺痛和灼热感,视线开始变得模糊,看东西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甚至出现了细微的重影。他不得不解除了“星辉之瞳”,用力揉着眼睛,但那种不适感并未立刻消失。
“你的眼睛怎么了?”杜楚晨第一时间注意到他的异常,关切地问道。
“不知道……好像使用过度了……”顾临渊甩了甩头,试图看清,“有点模糊,还疼……”
杜楚晨立刻上前,双手再次绽放出温暖的绿色光芒,轻轻覆盖在顾临渊的眼睛上。充满生机的治疗能量涌入,试图修复可能受损的视神经和眼部肌肉。
然而,这一次,那无往不利的翠绿光芒,在接触到顾临渊眼睛的瞬间,仿佛遇到了某种无形的阻碍。光芒流转,却如同泥牛入海,顾临渊眼中的模糊和刺痛感没有丝毫减轻!
“怎么会……”杜楚晨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愕和不解,“我的治疗……无效?这不是物理性的损伤,也不是常规的能量侵蚀……更像是一种……规则层面的反噬或者过度窥探某种禁忌带来的代价?”
她的判断让众人心中一沉。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警戒的罗霆长老,目光死死盯住了走廊尽头的一个方向,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你们看……那里……”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他们刚刚走出来的楼梯间旁边,一个半圆形的服务台。
服务台的样式……和他们之前在楼下护士站看到的,一模一样!
而服务台的台面上,赫然放着一本……硬皮的值班日志!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每个人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林小溪一个箭步冲过去,拿起那本日志,颤抖着翻开。
【……4月12日,晴。3床病人情绪不稳定,夜间需多加留意……】
【……4月15日,阴。供应室报告部分药品库存不足,已上报……】
……
【……最后一条记录,字迹极其潦草:又来了!就在走廊里!找不到!根本找不到源头!它们……它们是不是……在墙里面?!】
一字不差!正是他们之前在楼下护士站找到并翻阅过的那本值班日志!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石坚猛地看向手中的罗盘,只见指针依旧在疯狂旋转,但仔细看去,它并非完全无序,而是在某个范围内进行着一种……循环往复的运动!
他抬头看向楼梯间墙壁上那个模糊的楼层标识牌,上面用暗红色的、如同干涸血迹般的字体写着——“1F”。
他们……他们除了楼道后,到达的根本不是五楼!
他们一直在一楼!在儿科病房区的入口处打转!
所谓的上楼、搜索、再上楼……全部都是幻觉!是他们在这个被扭曲的鬼域中,经历的一场无比真实的、绝望的空间循环!
那诡异的、无法定位的笑声再次清晰地响起,这一次,仿佛近在咫尺,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弄和戏谑。
恐慌的情绪,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了每个人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