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雒阳街道上,一辆马车行驶的飞快,从宫门直达定国侯府。
因为正月雒阳城不设宵禁令,所以街道上人不少,也正因为如此,刘宇轻车简行,并没有摆什么架子。
定国侯府之中,宫里的御医团队早在刘宇到之前他们就先到了。
此时这群杏林高手也都是尽展胸中所学,拼了命也要把察哈台救回来,毕竟对于皇帝的大舅子,这群老头谁敢不尽心?
刘宇进了门,七拐八拐地走到察哈台住的小院,顿时就看到府里的下人跪在院子里低声啜泣,跟他妈哭灵似的。
而领头的就是察哈台的大公子札里合,那个怂恿察哈台自立为王,在西域都护府欺男霸女的绝世草包。
这小子的母亲是老休屠王的女儿,也就是如今的端王的亲姐姐,按血缘来说,就算刘宇和阿依娜没有成亲,两家都能算是远房亲戚。
可以说这臭小子是真真正正的贵胄,一个郡王祖父,一个侯爵的爹和一个侯爵的二叔,再加上一个当皇后的姑姑。
这种人只要自己不出什么问题,可以说基本上就没人动的了他,可他偏偏摊上了刘宇这个死心眼的姑父。
“闭嘴,嚎什么嚎,你爹还没死呢!”
刘宇路过札里合身边时,本想不管他的,但札里合知道皇帝对亲情最是看重,所以此时也是想多哭两声,让皇帝知道他有多孝顺,从而减免他的罪过。
但是刘宇这会儿心情正不好呢,抬脚就踹了上去。
尽管刘宇没用劲,却也依旧把札里合踹翻在地,吓得他战战兢兢地趴在那儿,一声也不敢吭了。
进了门还不到里屋,便迎面撞上了太医。
“陛下!”
几个胡子花白的老头也是赶紧冲着刘宇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定国侯身体到底如何了?朕听说他在府门前吐血晕厥是怎么回事儿?”
刘宇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忧,而对此领头的那位老太医也是赶紧解释了一下,大意就是察哈台并没有什么大毛病,就是一路奔波身体有些吃不消,再者定国侯忧思过度,又不知为何心有惊惧,故此吐血。
听着太医们的解释刘宇大概是明白了,合着察哈台突然出事是被吓得?
随后众太医也是保证,已经给察哈台施了针,此时人已经醒了,只是还比较虚弱,需要静养。
对此刘宇直接召来府中管家:“定国侯所需药材都从皇宫大内出,务必用最好的!”
“谨遵陛下旨意!”
随后刘宇也是冲着这群太医微微颔首:“天寒地冻的,有劳诸位辛苦这一趟了。
云齐!”
刘宇声音落下,云齐立刻带着一众宦官出现,手里都捧着东西。
不多时,在场十几位太医都领到了出诊津贴,每人十贯钱,同时还各领到了三颗东珠。
“陛下如此厚赐,臣等怎生担待的起啊?”
仅仅是皇帝一句宽慰就已经足够他们感动,此时皇帝亲赐,这群老头是真感动的落泪了。
刘宇只是笑笑:“只是几颗东珠,不值钱的小玩意儿罢了,各位便拿回家予家中子孙玩耍吧,也不至于说出门一趟一无所获!”
老板不能一味跟员工谈奉献,凡是抛开工资谈贡献的老板都是在耍流氓,这一点刘老板很清楚。
随后刘宇和众太医很是聊的来,几位太医在仔细观察确认皇帝陛下身体康健,血气旺盛的不要不要的之后,便由云齐代皇帝相送他们出门离开了。
只不过,临走前领头那个老头悄悄靠近刘宇,和皇帝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听的刘宇的脸是红了一下。
再随后家里的仆人便去取药煎药了,全程都有宫里的人盯着,而皇帝则是进了卧室。
床上,察哈台的脸色很难看,一片蜡黄,看上去仿佛时日不多了似的。
一看到进来的是皇帝,察哈台慌张地要起身。
“躺着吧!”
刘宇也不多说,随手拉过来一张椅子就坐在了床边。
察哈台嘴唇蠕动着道谢,脸上满是泪水。
“陛下如此对罪臣……罪臣实在愧对陛下啊!”
皇帝亲自看望大臣这是莫大荣幸,更何况这个大臣还做了对不起皇帝的事,这就更让察哈台难受了。
“就因为愧疚,你就把自己整成这样?”
刘宇皱眉看着察哈台,语气有些不悦:“当年那个以三千人大破两位汗王两万人的猛士哪里去了?
那个带一万劲旅,在西域大败西域各国六万联军的安西大将军哪里去了?
前不久,那个在甘陕之地稳扎稳打,正面击败了大周陇右边军的定国侯又哪里去了?
朕此时怎么就看到一个自怨自艾的怨妇呢?”
“陛下……陛下都还记得?!”
察哈台眼睛一亮,激动的又要起身,但刘宇一只手就把他按下了。
“你以为朕只会找你们的麻烦?
实话说吧,从你们跟随朕到今天,朕几乎可以说的出你们打的每一场仗,立得每一份功。
你们都是在给朕卖命,要是朕连这点事都记不住,那岂不是太让将军们寒心了么?”
一边儿说,刘宇又一边儿给察哈台掖好被子。
“陛下……”
“行了别嚎了,大老爷们哭什么,以前你可不这样啊!”
刘宇白了察哈台一眼:“草原的汉子流血不流泪,这话……
可是阿哥你教我的!”
刘宇话锋一顿,一句阿哥彻底把察哈台喊懵了。
阿哥……
上次听陛下这么称呼,好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吧?
“陛下,臣万不敢……”
“放心,这里没有那些文官老爷在听,朕就是喊了也不会有人参你的!”
刘宇知道察哈台在忌惮什么,上次他这么喊察哈台已经是他当了可汗之后的事,而且那次刚好被徐业听到了,于是老徐头当场就给刘宇上了课。
对于那件事,察哈台一直心有余悸,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知道,他和刘宇除了是幼时的兄弟,更是君臣了。
“朕只是口头说削了你的爵位你就扛不住了,就这么要死要活?
照这么看你比人家关宁可是差远了啊,朕削他的爵位可是下了旨意的,满朝皆知,他再想挣回来就得重新攒军功,可就这人家都没说什么呢!”
“臣惶恐,定国公,哦不……李大人战绩卓着,有定国安邦之能,臣才疏学浅,亦不够沉稳,实在不够资格与李大人相比!”
对此,刘宇瞥了察哈台一眼,调侃道:“还是埋怨朕是吧?”
察哈台吓得面无血色:“臣不敢,臣……”
“行了,别整这些虚的了!”
刘宇翻了个大白眼:“朕就是要处置你,这不也是还没处置呢吗?
不错,朕确实骂你了,可你觉得朕骂你委屈你了吗?
阿哥你想过没有,你在西域的那些事既然朕能知道,你猜猜现如今朝堂上那些世家老爷们会不会也知道?
你再猜猜,如果有一天他们需要,他们会不会把这件事翻出来作为攻击你的证据?”
察哈台此时已经被皇帝整的大脑有些不够用了。
“攻击我?”
他不理解那些世家之人为什么会攻击他,按理说他和那些人也没有什么仇怨啊?
“你是不是忘了阿依娜给朕生了个儿子?”
刘宇见这货榆木疙瘩,顿时也是气的从旁边盘子里拿来一个橘子扔在了察哈台身上。
“那孩子可是要管你叫舅舅的,可是如果他舅舅试图谋反,试图自立为王,那你说他能不能稳稳当当坐好太子之位?”
话说到这儿,刘宇已经不想再往下说了,而同时察哈台脸上也是彻底没有了一丝血色。
这一刻……
他终于知道刘宇为什么那么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