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刘宇一锤定音,把开战的调子定下,这件事第一时间就传到了鸿胪寺那边儿。
楚王李桢回到鸿胪寺馆驿后,屁股都还没坐热,朝堂上关于他们此次和谈的决定就传了过来。
一听要打仗,这位少年亲王当场就蹦了起来,看着前来汇报那人,他眼睛都瞪的老大。
“开……开战?!”
李桢人都傻了,自己离开朝堂时皇帝可是相当和颜悦色,妥妥一副谦谦君子的感觉,明显是想要和谈的模样。
自己这才回来多久?
怎么一瞬间风向就变了?
难不成皇帝被什么脏东西夺舍了?
此时李桢并不担心刘宇会对他做什么,换句话说他此时在意的也根本就不是自己的生死。
因为大乾和大周的历史遗留问题,李桢来的时候那可是抱着殉国的心态来的,毕竟就算刘宇不杀他,那些跟大周有仇的文武官员恐怕也不会放过他。
而有了这种心态的李桢,此时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国家。
如果这次和谈不成,两国刀兵再起,那么大周还能提防的住大乾的进攻吗?
就算大周还能依靠长江天堑勉强抵挡,那么南疆蛮夷会不会再次卷土重来?
毕竟此时大周也只是把他们驱逐出境,没能追杀下去。
因为国力问题,大周此时还做不到犁庭扫穴报这血海深仇,所以南疆蛮夷元气还在,几乎随时都有卷土重来的可能。
想到这里,李桢不禁深深的为江南百姓以及他们那风雨飘摇的大周王朝担忧起来。
就在李桢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时,外面突然又有人进来禀报。
“殿下,外面……外面有……有……”
李桢一脸的烦躁,直接挥手打断:“外面什么外面,你慢慢说,急什么?
本王就不信还能有比这消息更坏的消息,总不能是有刺客来杀本王了吧?”
此时李桢也是上了头,说话都有些无所顾忌了。
而随着他一开口,门外立刻就有声音传了进来。
“殿下大可放心,你远来是客,朕就算再不济,也万万不会让朕的客人出了什么差池!”
那声音由远及近,带着几分笑意,同时也带着说不出的洒脱。
等到声音落下,一道人影已经出现在了李桢所在的门前。
那人一身常服,做读书人打扮,长身立于门外,面带笑意地看着李桢。
“殿下,朕不请自来做了恶客,还请海涵一二啊!”
“见过陛下!”
李桢不敢怠慢,慌忙行礼道。
对此刘宇并没有说别的,只是好奇的看了看屋子里:“殿下不请朕进去坐坐吗?”
“哎呀,是小王疏忽了,陛下请,陛下请上座!”
李桢赶紧走上前请刘宇进来坐下,而刘宇也不客气,拉上李桢的手就走进了正堂。
随着两人落座,很快就有鸿胪寺下属的差役送上茶水。
刘宇端起来抿了一口后才说:“刚在朝堂上和群臣说了不少话,说的都有些口渴了……”
李桢没有搭话,只是礼貌的笑了笑。
随后刘宇继续说:“殿下想来已经听说了朕要出兵的消息,而朕来此为的两件事,恰好都与这事有关。
一,这件事确实是真的,并非是什么坊间谣传……”
刘宇这话一出口,李桢便再也绷不住了,先是面色一变,随后便要起身离开。
“既然陛下已经有所决断,那本王也无话可说。
两国交战在即,本王便也不多叨扰了,这便回去禀明我家陛下,整饬军备,以待贵国南下。”
“殿下且听完朕的第二件事不迟!”
刘宇喊了一句,而李桢离开的脚步也因此一顿。
“陛下还有吩咐?”
“称不上吩咐,只是依旧与此事有关罢了。”
刘宇依旧淡定的坐在那儿,眸子微垂,气定神闲。
“殿下希望促成两国和平,而朕亦有此心,只是大势所趋,朕这才不得不下令出兵。
但思来想去,朕依然觉得出兵并非上策,所以朕想与殿下商量一下,如何解决当下这局面!”
“解决?”李桢一愣,随后苦笑。“而今之局面,除了刀兵相见,莫非还能有别的手段解决?
本王虽非陛下臣子,但当初听闻陛下为民而求天之事亦既感且佩,只恨不得当面拜见。
而今一见,却是让本王大失所望,原来在陛下眼里,这天下苍生亦不过是王权霸业的垫脚石而已。”
刘宇不为所动:“殿下谬赞了,为民求天只不过是朕作为人的良知,看不得我华夏百姓遭此无端横祸而已。
至于别的,朕要与殿下所谈之事,其实正是为了天下百姓考虑。”
“哦?”李桢脸上升起茫然。“陛下有话不妨直说!”
刘宇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出了他的目的:“而今大乾大周国力损耗都是不小,且四周蛮夷还都对我华夏虎视眈眈。
所以为了防止蛮夷做大,侵我华夏故土,朕想与大周商谈一下和平统一的事。”
“和平统一?”
李桢脸上疑惑更重,但随后他猛地惊醒,眼中顿时有怒火升起。
“你……你是想让我大周对你称臣?!”
“唔,殿下也可以这么理解!”
刘宇放下茶杯,将目光投向李桢,声音轻飘飘地说道。
“是战是和,殿下心里可有计较?”
……
散朝后,随着出兵开战的消息满天飞,许多人也都是私下开始讨论起这件事来。
朝堂上,虽然世家门阀以及部分文官大都不同意开战,但奈何皇帝一句国家分裂此等大罪谁人敢担,直接就把所有人的话都堵了回去。
没办法,这罪名他们确实担待不起啊!
毕竟就算是皇帝论罪杀人,了不起剥皮揎草亦或是九族连诛,可这个罪名如果坐实,那可就是千秋万代的骂名啊!
所以,面对着如此大势,无论这些人能不能理解,他们此时都是选择了闭嘴。
只不过相比于那些担忧国家经济实力以及百姓生活的书生们,世家这会儿是真的头疼了。
他们很清楚,如果此时皇帝要出兵,那大周恐怕真的就要亡国了。
到时候,一旦这九州万方都由天授皇帝说了算,那他们世家还能像现在这样吗?
毕竟皇帝此时重用他们世家,一是他们有从龙之功,二是天下还未彻底一统,所以皇帝需要他们的协助,因此双方各自妥协,这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可一旦皇帝乾纲独断,将九州都握在手中,大权独揽……
到了那时候,皇帝真的还能容忍他们这些传承了千年的世家继续存在吗?
虽然皇帝确实是个仁善的人,可是皇帝对底层那些贱民确实是太上心了一些,而有了这个前提,那保不齐哪天他们就会和皇帝有什么根本性的利益冲突。
所以,他们没法不担心!
这也是为什么世家在之前会跟大周交流情报,甚至在皇帝跪求上天时率先奉承皇帝,这所有的一切说到底,都不过是因为他们需要现如今的政治局面罢了。
南北并立的局面存在,那世家就还能左右逢源,纵然不能投靠大周,他们也能借外部压力来巩固他们手中权力。
可是一旦天下归一,那他们可就没了跟皇帝叫板的资本了。
毕竟这位皇帝可不是之前那些,他是水里进火里出,自北而南,从西至东,一路拼杀出来,硬生生打造了这个庞大帝国的铁骨头,硬汉子。
跟人家玩儿硬的,恐怕就如今世家的这点儿家底还不行。
这要是换了大周刚开国那会儿,那他们还能琢磨琢磨,可现在……
呵呵!
此时,那崔府之中,崔琰正焦急地看着那躺在躺椅上,双目微合,手边儿还摆放着一个茶壶,仿佛农家老人的崔正玄。
万分焦急的崔琰和淡定自若的崔正玄在此时形成了鲜明对比,两人的状态此时压根就不在一个维度上。
崔琰来回踱着步子,好几次都忍不住要上手把这位老叔拽起来。
但是最终他都放弃了。
最终,还是崔正玄不紧不慢地说了句:“玉衡啊,你的茶要凉了!”
“五叔,这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有心思喝茶啊?您非要看着咱们崔家在咱们这一代彻底没落是吧?
真要是那样,咱们百年之后还拿什么脸去见祖宗啊!”
崔琰此时是真急了,声音都不由得大了许多,
只是崔正玄并不在意这些,而是不紧不慢地问了句:“那你想如何?
朝堂上陛下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谁这时候去劝,那可就要背上分裂国家的罪名,这可是要遗臭万年的,难道你不怕?”
崔琰一咬牙:“所以侄儿这才来向您求教啊!
您应该知道,一旦九州归一,皇帝大权独揽,那以当今皇帝的脾气,咱们就真的要被排挤出朝堂了!”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崔正玄终于睁开了眼,他反反复复看了崔琰好半天,最后才幽幽地说了句:“这个时候,这个局面,就算是皇帝本人也阻止不了了!”
说着,他还感慨了一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随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