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匆匆而过,很快便是翌日早朝。
刘宇依旧勤政,早早地就到了奉天殿。
君臣见礼之后,诸臣入座。
扫视了一眼下方,刘宇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人。
“长明身体无恙否?”
听到刘宇点名,陈宪也是赶紧行礼道:“承蒙陛下挂念,臣已无恙!”
“那便好!”
刘宇笑着点点头,随后开始朝议。
率先起身出列的,是昨天被刘宇打发去查案的人,因为有锦衣卫提供的证据,所以这群人很容易就把那群被默啜下狱的武将的罪名给定了。
此时,一大群人手持笏板,站在御前,义正言辞地细数着那些武将的罪行。
什么结党营私,什么鱼肉百姓,什么藐视国法,什么不敬君父……
反正给那群人安的罪名那是一个比一个大,帽子是一个比一个高,如果仅听这群人的指责,恐怕所有人都会觉得那群武将是该千刀万剐的猪狗。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那群人确实该死,只不过他们的罪名没有这么多,这么重罢了。
毕竟都是在天子脚下,距离皇帝太近,稍有不慎他们就会被查出来。
所以哪怕他们的所作所为合国法,但他们也万不敢做到陆吉那种地步。
根据刘宇掌握的证据,那群人的罪名,无外乎结交世家,收受其好处,吃空饷,纵仆行凶这些不算太大的罪名,除了极个别人在有些人命官司上打招呼,做遮掩之外,有些人的罪行倒也没有那么重。
所以对于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再加上锦衣卫四家审出来的这桩案子,刘宇只是略做改动后就结案了。
其中陈莆之弟陈兴冲撞亲王,辱骂皇族,罪在不赦,着腰斩弃市。
陈莆之罪,因其及时悔悟,并自裁以谢罪,朝廷念及其功勋不再追究,亦不祸及其家眷。
其他人,依罪行定罪三等。
一等斩首,家产冲公,子孙三代不得为官。
二等革职发配西域,遇赦不得还,家产全抄。
三等削职为民,家产一半充公。
对于刘宇的决定,虽然有人心中不服,但今天的皇帝似乎格外硬气,根本不和他们商量。
随后针对齐王在这次事件中的罪行,刘宇也做了相应惩戒。
齐王食邑削减三成,护军,府兵削减三成,本人发配陇右战场效力。
听到这个处理,军方的将领,勋贵无不出面求情,就连徐业这些跟默啜关系不错的都劝皇帝从轻发落。
毕竟对于勋贵而言,食邑削减三成损害的可不仅仅是实际利益,更多的还有其威望。
而看到众人求情,刘宇也是冷着脸呵斥,如果谁再求情,一概重处。
这才逼的众人不敢多言。
随后刘宇又解释,齐王身为宗室贤长,需要为后辈作出榜样,所以虽然其罪不重,但也应重罚,以此彰显皇室家教。
此言一出,朝廷上下无不感叹,纷纷称赞皇帝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实乃明君。
只不过这一打岔却是让都察院那群人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默啜手里那柄代表天子的[乾皇剑]还在,并没有被收回。
等到刘宇拍板,一切尘埃落定,这案子也就如此告一段落。
随后刘宇又问了礼部,户部关于梁王大婚的事,一听这话朝臣无不惊讶。
梁王……
居然要成亲了?
后来听到梁王成亲的对象还是林婉儿,这一下世家官员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
武皇在位那些年,梁王,林婉儿,这两个武皇的爪牙害死了多少他们世家的人,那深仇大恨可不是换个皇帝就能揭过的。
虽然后来李玄即位,武家被清算,但他们武家才多少人,这些年世家又死了多少人,因此这件事后,世家依旧记着这份仇。
虽然因为刘宇的原因,世家不得不暂时搁置这份仇怨,但是双方的关系可并不友好,因此一听梁王大婚,还是跟林婉儿那贱婢,这群世家之人要是能开心那才是有鬼了。
随后户部如实汇报了梁王大婚所需要的一切物品,并且折算了价格。
而礼部这边儿也说了大婚的仪程。
起先大家对此都没什么话说,直到礼部说这件事定在了五天之后,这话一出,满朝哗然。
一位亲王的婚礼居然赶的这么紧,这种事怎么看似乎都有些问题。
于是本着能恶心绝不放过的原则,世家代表之一,吏部侍郎郑必安直接出列道:“陛下,此事臣以为不妥。”
梁王眼神一冷,正要发作,却见刘宇略微抬手虚压,随后皇帝亲自开口:“郑卿此言何意?”
“回陛下……
《仪礼·士昏礼》载:婚娶有“六礼”,曰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非六礼而婚,虽庶人亦不为也。
依礼,纵士庶之婚尚且需数月筹备,况亲王乎?
且《国语》有云:夫礼,国之纪也;亲,民之结也;善,德之建也。
以此观之,亲王大婚,非一人之事,乃国家,社稷,礼法之大事,岂可轻率?
梁王虽非宗室,但亦为我朝亲王,位极人臣,为朝野所瞩目。
若其大婚仪典如此简陋,岂不有违礼法,为后世所耻笑。
固臣请陛下收回成命,使梁王大婚循礼而行,从容筹备。”
“陛下,郑大人所言甚是,请陛下谕令亲王暂缓婚期,依制而行。”
“郑大人所言甚是,臣附议!”
“臣也附议!”
“臣附议!”
随着郑必安开口,顿时一大串世家之人就跳了出来。
此时他们根本不在乎梁王为什么急着大婚,反正只要能横插一脚,哪怕是恶心恶心梁王他们也是乐意的很。
见众人反对,梁王也是有些按捺不住,额上青筋攒动,眼角皮肉狂跳,显然是要下场跟他们掰扯掰扯。
此时默啜感念当初梁王帮他的情分,于是抬手默默压在了梁王腿上,同时递来眼神,示意他不要激动。
果不其然,见众人都为难梁王,知道其中内情的刘宇也是笑着道:“诸卿所言有理,若依礼,确实当如此。
不过礼法虽在,但非常之时亦可用非常之法。
梁王虽为亲王,但亦是此番我朝廷出兵江南之主帅,战端一起,谁知何年何月才能结束?难不成大战一日不完,梁王的婚事便一日不办?
其次梁王与林氏婉儿早有婚约,虽未明发,但亦已立下,而今嫁取正是时候,并不算有违礼法。
再者,战场之上,凶险非常,谁敢担保自己上了战场还能全身而退?
梁王领兵出征,是为国,为民而战,是为神州一统而战,此等舍身为国之人,难不成我等还要让他们恪守礼法,非要等那婚期?
万一……退一万步说,万一梁王真的在战场上有所损失,或是伤残,或是其他,届时无法完婚,岂不是可惜?”
刘宇一连三问,语气不重但语速极快,显然是早已做好准备。
此时,那本就是纯粹恶心人的世家众人也是被打的措手不及,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说。
最终刘宇拍板:“朕曾听民间谚语,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而今梁王与林氏贵女情投意合,两情相悦,正是一段佳话将要成全,此时我等如何能多加阻挠,做此等不义之事呢?”
此话一出,本就没做好准备的世家众人更是不好多说了。
而为了防止有变化,刘宇又补充道:“诸卿所言,朕都明了,诸卿亦是担忧此事于礼不合,故民间多有流言尔。
朕常闻诸卿与梁王素有旧怨,但昔日梁王领兵南征,诸卿便无抱怨,今日大婚,诸卿又为其处处考虑,可见先前传言不过云烟尔!
梁王,诸卿为你[殚精竭虑],不当谢吗?”
梁王咬了咬牙,努力堆出一副笑容,扭过头,笑着说道:“有劳诸位大人对此事如此上心,本王深表感谢。”
“梁王客气了,你我同殿为臣,说这些岂不见外?”
世家众人也是打落牙齿和血吞,皮笑肉不笑地回礼。
随后这件事也敲定了。
紧跟着,众人又讨论一下今年的其他情况,最后关于即将到来的寒冬,皇帝和众人深切地讨论了一下,并且做了许多准备。
最后散朝前,刘宇突然说了件私事:“两国大战将起,朕却于昨夜做了个异梦。
诸卿都知,朕并未去过川蜀,关于蜀中风景,朕多是从书籍或他人口述而知。
如今朝廷要同时对江南,两川用兵,故此朕这段时间也是翻阅了不少记载蜀中的书籍,然都不得知蜀中究竟如何。
然昨夜朕忽然梦见自己入川,且御风而行,一一观看了蜀道崎岖,地势险峻,最后化作一游人,亲自走了蜀道。
故此,今晨醒来时灵光突现赋诗一首,想请诸卿点评一二……”
说罢,刘宇让云齐拿了五六张宣纸,分发给了底下的众臣。
“不敢不敢,陛下文采斐然,谅臣等腐草之荧光,安敢妄论天空之皓月……”
下方群臣此时也都是一脸笑容,尤其是世家这些人,心想自家这位无欲无求的皇帝居然也玩起附庸风雅这套了?
好不容易get到皇帝的爱好,此时他们已然是打定了主意,无论等会儿皇帝写的再狗屁不通,他们都要把皇帝吹上天去。
拿到皇帝的[大作],众人也是仔细观看起来,映入眼帘便是诗名,很朴实无华的三个字……
蜀道难!
然后开篇:噫吁嚱,危乎高哉……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众人都是带着笑容在看,但是看着看着,他们的脸色就不对劲了。
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