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中央大陆中部阿特拉王国首都波德格雷城内在,隐藏在城市地下。
“啊!啊啊……”
浓稠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一种更深邃、更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如同有生命的毒瘴,牢牢盘踞在这片足球场大小的地下空间。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粘稠的污物。惨叫声不再是此起彼伏,而是如同濒死的潮汐,一波波涌起又衰弱下去,最终化为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咽和骨骼碎裂的轻响。
实验室厚重、铭刻着不祥符文的金属大门外,两个裹在漆黑斗篷里的守卫像两尊石像。门缝里透出的微弱紫光,映照出他们脸上麻木的阴影。
“十五批了……”左边那个身形稍矮的守卫,格拉哈姆,声音干涩地打破了寂静,他下意识地紧了紧领口,仿佛那门后的寒意能穿透出来。“够填满半个乱葬岗了。”
“哈!”右边的守卫发出一声短促而毫无温度的笑,他警惕地侧耳听了听门内渐弱的哀嚎,才压低声音,“格拉哈姆,你在地下待得脑子也发霉了?上面早就没死囚可用了!现在连偷块面包的蠢货、欠了赌债的可怜虫,只要被巡逻队逮着,十有八九都‘失踪’了。”
格拉哈姆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那……现在送进去的那些……”
“哪些?”同伴凑得更近,声音几近耳语,带着一丝扭曲的兴奋,“我那在城门当值的舅舅说,现在‘货’源可杂了。有被希尔薇·阿特拉公主殿下亲自点名,‘不识时务’的贵族老爷们;有主人‘自愿’奉献的奴隶;有倒霉撞上枪口的外国行商……哦,当然,还有那些总也抓不完的‘间谍’。”他朝大门努了努嘴,“听,又安静了。又一批‘燃料’烧干了。”
与门外的压抑不同,门内是赤裸裸的恐怖图景。巨大的、由暗色能量线条构成的六芒星法阵覆盖了整个地面,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波动。法阵的每一个节点上,都蜷缩或扭曲着一具具正在迅速干瘪下去的躯体。他们的皮肤紧贴着骨骼,眼窝深陷,嘴巴大张却发不出像样的声音,只有喉咙里“嗬嗬”的漏气声。生命能量——玛娜——正被无形的力量粗暴地抽离,化作丝丝缕缕的紫色流光,汇聚向法阵中央的祭坛。祭坛周围,层层叠叠堆积着之前的“成果”——彻底风干的尸骸,像被随意丢弃的柴薪。
祭坛旁,一个身披深紫色长袍、兜帽遮住大半张脸的男人停下了手中引导能量的动作。他面前,一个刚被吸干的囚犯像破败的玩偶般倒下,加入尸堆。兜帽的阴影下,目光冰冷地投向入口处。
“贝伦迪尔·卡尔文,你们还没准备好吗?”清脆却毫无温度的女声穿透了弥漫的死亡气息。粉色的长发在昏暗的紫光下显得异常妖异,漆黑的瞳孔扫过四周的惨状,如同看着一堆碍眼的垃圾。希尔薇·阿特拉公主径直走到祭坛前,裙摆巧妙地避开了地上的污秽。
黑袍男子——贝伦迪尔缓缓抬起头,兜帽下露出一张苍白、削瘦,带着长期不见阳光的阴郁和深深刻痕的脸。他声音低沉沙哑:“希尔薇·阿特拉,在这里,请称呼我为‘六芒星’的教宗大人!”他无视了公主瞬间蹙起的眉头,目光投向那庞大而复杂的法阵核心,语气带着压抑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我不知道你从哪个阴沟里淘换来的‘勇者召唤仪式’,但它残缺得厉害!像个无底洞!消耗的玛娜远超记载,成功率渺茫!就算侥幸成功,撕裂空间引来的震荡足以让整个波德格雷城地动山摇!”
“我不需要听这些借口!”希尔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打断了贝伦迪尔,“我只想知道,什么时候能启动召唤!父王的耐心是有限的。别忘了,是谁在圣叶教那群疯狗的围剿下,给了你们这群丧家之犬庇护所!别让父王失望,教宗‘大人’。”她刻意加重了最后的称呼,带着赤裸裸的威胁。随即,她像是再也无法忍受这污浊的空气和景象,迅速转身向出口走去,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在血腥中回荡:“而且,你又怎知,那场‘大地震颤’……不是我们期待已久的序幕呢?”
看着那抹粉色消失在通道尽头,祭坛旁一个同样身着六芒星长袍的信徒再也按捺不住,他冲到贝伦迪尔身边,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教宗大人!阿特拉王国欺人太甚!他们视我们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奴仆!为了满足他们的野心,多少兄弟耗尽了生命!我们……”
“噤声!”贝伦迪尔低喝,枯瘦的手指猛地捏住身边一具干尸的头骨,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咔嚓”脆响,头骨在他掌心化为齑粉。他摊开手,任由骨粉飘落,兜帽下的眼神幽深如寒潭。“忍耐。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转向那巨大的、散发着不祥光芒的召唤法阵,声音压得极低,只有身边的亲信能听见,“在他们还需要我们獠牙的时候,就让他们以为能驾驭这头猛兽吧。利用好每一次‘抽取’,截留更多的玛娜……积蓄我们的力量。阿特拉王国?”他发出一声阴冷的嗤笑,“总有分道扬镳的一天。那时,我们会送他们一份‘大礼’,一份让他们刻骨铭心的大礼。”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法阵核心那些若隐若现、与六芒星风格迥异的金色纹路上,声音带着深深的疑虑:“而且……这仪式……太像圣叶教秘库里的东西了……残缺得……恰到好处?那个公主可……”
地上出口处,清冷的月光终于穿透了废弃仓库顶棚的破洞,洒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与门后涌出的腐臭气息形成了两个世界的分割线。希尔薇快步走出伪装入口,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夜风,但肺腑深处那令人作呕的味道似乎已深深烙印。一辆没有任何纹饰、低调朴素的马车如同幽灵般停靠在阴影里。
“内森·特纳。”希尔薇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冰冷漠然,她并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