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什么?”奥斯瓦尔多·墨菲轻轻笑了一声,但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冰冷的嘲讽,“难道我们三个,连同陛下一起征战多年的老臣,连面见病中君主的资格都没有了?还是说,王宫里有什么……是我们不能知道的?”
他的话语轻柔,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卫队长强装出的恭敬伪装。卫队长的额头瞬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握着长戟的手心也变得潮湿。眼前这三位公爵,尤其是伯拉罕和杰克逊两位,手握重兵,镇守国门,是王国真正的基石,他们的意志和怒火,绝非他一个小小的卫队长能够承受的。但摄政王子殿下严厉的命令又言犹在耳,让他进退维谷……
就在气氛僵持、卫队长几乎要崩溃之际,王宫大门内侧传来一阵略显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一位穿着华贵宫廷总管服饰、面容精干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出来。他先是严厉地瞪了那不知所措的卫队长一眼,用眼神示意他立刻退到一旁,然后脸上瞬间堆起职业化的、堪称完美的热情笑容,对着三位公爵深深鞠躬,姿态放得极低:
“原来是三位公爵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来人正是王宫总管,哈罗德爵士,一个在宫廷权力漩涡中沉浮多年、以圆滑世故着称的老狐狸。“不知三位大人深夜联袂前来,有何要事?真是凑巧,摄政王子殿下此刻正在内殿与诺亚王国的使节商议两国盟约的紧要事宜,暂时无法分身接见。若是事情紧急,或许可以先告知下官?下官虽人微言轻,但定会竭尽全力,即刻为您们通传转达?”
威廉看着哈罗德爵士那看似谦卑周到、实则滴水不漏的笑容,心中冷笑。这只老狐狸的出现,无疑表明王子那边已经收到了风声,专门派来挡驾的。
“哈罗德爵士,”威廉直接忽略了对方关于王子忙碌的托词,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他试图躲闪的眼睛,“我们要见的是国王陛下。事关王国安危,一刻也延误不得。陛下的病情,我们深感忧虑,但有些至关重要的消息,必须亲口禀明陛下。请你立刻通传,并为我们引路。”
哈罗德爵士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仿佛早已料到他会如此说,语气变得更加圆滑周到:“威廉公爵大人的忠勇之心,天地可鉴,举国上下谁人不知?只是……御医团队确实有严令,陛下龙体欠安,需要绝对的静养,任何外界的打扰,哪怕只是片刻的忧心,都可能严重影响陛下的康复。您看这样是否可行?您将事情详细告知下官,下官以项上人头担保,一定原原本本、一字不差地即刻禀报给摄政王子殿下。殿下仁孝聪慧,定会权衡轻重,若确系万分紧急,或许会破例通融,请示陛下……”
“请示?”亚德里安·杰克逊的暴脾气终于按捺不住了,他洪钟般的声音在寂静的宫门前炸响,带着沙场悍将特有的煞气和压抑不住的怒火,“等到你们这套官僚程序走完,层层‘请示’下来,邪教徒的刀都要架到我们脖子上了!威廉一周前就不惜动用最高级别的信使送来紧急军情,你们难道就当成了耳旁风吗?!睁大眼睛看看!王都现在就是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你们还在这里搞什么狗屁静养、请示?!”
哈罗德爵士被亚德里安如同实质般的怒气逼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脸色微微发白,但依旧强撑着那副职业笑容:“杰克逊公爵请您千万息怒,您说的那邪教之事,下官确实略有耳闻,摄政王子殿下高瞻远瞩,也已命王都治安官加强巡查,增派人手。但您看,王都如今秩序井然,百姓安居乐业,歌舞升平,想必……想必只是一些不法之徒散布的夸大其词的流言,意在制造恐慌……”
“流言?”奥斯瓦尔多·墨菲冷冷地接过话头,他水蓝色的眼眸如同结冰的深海,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哈罗德爵士的内心,“哈罗德,你仔细看看我们三个。我们像是会为了些捕风捉影的‘流言’,就连夜从各自镇守的边境、海岸赶到这王都,然后在这里跟你浪费唇舌的人吗?”
三位公爵仿佛心意相通,同时上前一步。他们身上那股久居上位、执掌千万人生杀大权所养成的强大气场瞬间汇聚在一起,如同排山倒海般的压力笼罩了哈罗德爵士和他身后的宫廷卫兵。哈罗德爵士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维持不住了,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和衣领,身体微微颤抖。
他知道,今天这关,怕是过不去了。这三位公爵显然已经达成了共识,铁了心要见国王。再强行阻拦,恐怕立刻就会引发难以预料的冲突,那后果绝非他所能承担。
就在哈罗德爵士内心激烈挣扎,脸色变幻不定地权衡着利弊得失时,威廉再次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最终通牒般的冰冷决绝,每个字都重若千钧:
“哈罗德,打开宫门。现在。或者,”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紧张的卫兵,“我们自己进去。你选。”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宫廷卫兵们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长戟,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们的长官哈罗德爵士,等待着他的指令。
哈罗德爵士的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最终,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深深地、近乎绝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侧过身,对着那扇沉重的、象征着至高王权的宫门方向,艰难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声音干涩沙哑,几乎不成调:
“三……三位公爵大人……请……请随下官来。但……但请务必保持安静,陛下……陛下他真的需要静养……”
沉重的宫门,在三位边境公爵毫不妥协的强硬态度下,终于发出沉闷的声响,为他们打开了一道缝隙。
然而,就在威廉、亚德里安和奥斯瓦尔多准备迈步而入时,一个年轻、带着几分刻意拿捏的从容,却又难掩一丝急切的声音,从门内阴影处传了出来:
“哦?是什么风,把三位叔叔都给吹来了?还如此兴师动众,连夜晚深都要硬闯父王的寝宫?”
只见大王子殿下在一群内侍和宫廷法师的簇拥下,缓缓从门内走出,正好挡在了三位公爵与那扇刚刚开启的宫门之间。他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眼神却锐利地扫过威廉三人,最终落在脸色灰败的哈罗德爵士身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
刚刚打开的王宫门,再次被堵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