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司锦年把枪戳在地上,枪尖还在滴着血。他望着满山的尸体,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疲惫。
秦观靠在一棵枯树上,肋骨的伤口被震得发疼,他从怀里摸出那个打火机,“咔哒”打亮,又“咔哒”按灭,重复了好几次。
“你还记得吗?”司锦年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刚穿越过来那年,第一次见血,你蹲在路边吐了半个时辰,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秦观笑了笑,嘴角扯动时牵扯到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你也好不到哪去,拿着片破眼镜片挡眼睛,不敢看那些死人,还说‘太不人道了’。”
“是啊。”司锦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曾经握着试管和笔,如今却沾满了血,“从那时候到现在,多久了?三年?还是四年?”他摇了摇头,“从看到尸体就吐,到现在踩在血里都面不改色……我有时候看着自己,都觉得陌生。”
风卷着血腥味吹过来,司锦年皱了皱眉,却没像从前那样别过头。他抬头望向夜空,星星稀稀拉拉的,远不如现代都市的霓虹灯亮。
“真是想回家啊。”他又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近乎脆弱的沙哑,“每次看到这些,我都在想,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我们到底要杀多少人,淌多少血,才能结束这一切?”
秦观把打火机攥在手心,金属外壳硌得掌心生疼。他想起那把藏在营房里的枪,想起前辈纸条上的“别学我困死在这儿”,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快了。”他低声说,像是在安慰司锦年,又像是在骗自己,“我们找到前辈的枪了,总有一天能找到回去的路。到时候……咱们去吃顿火锅,加双倍肥牛,再也不用看这些了。”
司锦年笑了,眼眶却有点红。他踢了踢脚下的石子,石子滚过尸体,掉进血洼里,溅起一小朵血花。
“但愿吧。”他说。
援军已经清理完战场,正在往回走。两人并肩站在山坡上,看着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刺破黑暗,照在满山的尸体上,把血污染成了诡异的暗红色。
秦观忽然想起刚穿越时,司锦年对着地图哭鼻子的样子,那时候他们还以为,只要找到时空裂隙,就能轻轻松松回家。可现在才知道,回家的路,早被这些鲜血和杀戮,铺成了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荆棘道。
“走吧。”司锦年提起枪,转身往营地走,“回去把枪带着,下次……说不定真要用了。”
秦观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脚下的血渍在晨光里慢慢凝固,像一道道永远擦不掉的疤。他摸了摸后腰——那里是空的,但他知道,从今天起,那把来自现代的枪,会一直跟着他们,既是底气,也是提醒:提醒他们为什么要握着刀,为什么要杀下去,提醒他们那个叫做“家”的地方,还在等着他们。
季青临指尖敲着刚收到的密报,上面密密麻麻记着近期阻碍他查访的小动作——本该公开的古籍被莫名归档,线人突然改口,甚至连去档案室的路都“恰好”被施工阻断。他指尖在“萧砚辞”三个字上顿了顿,眸色渐沉。
“大人,档案室的刘管事说,那批关于‘天外来客’的卷宗,被萧大人借走了。”随从低声禀报。
季青临抬眼,窗外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知道了。”他淡淡应道,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备车,去萧府。”
萧砚辞的书房里,正摊着几卷泛黄的卷宗,上面记载着百年前几位“异世者”的踪迹。见季青临进来,他并未抬头,只是指了指对面的座位:“来得正好,看看这个。”
季青临扫过卷宗上的内容——有人能隔空取物,有人能呼风唤雨,最后却都离奇失踪。他指尖敲击着桌面:“萧大人近来似乎对这些‘天外来客’格外上心?连我查些陈年旧档,都屡屡受阻。”
萧砚辞这才放下卷宗,端起茶盏,眸中带着一丝深意:“青临,你觉得,为何历代异世者,有的能搅动风云,有的却悄无声息湮灭?”
季青临皱眉:“大人是说……”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萧砚辞缓缓道,“这些来自异世的人,带着不同的见识和能力,就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有的石子能激起千层浪,有的却连涟漪都泛不起——考验,从来都在。”
他指尖点了点卷宗上的批注:“你以为我在阻挠你?我只是在看,你能不能绕过这些障碍,能不能在层层迷雾里找到真正的线索。就像当年那些异世者,若连立足都做不到,又谈何改变?”
季青临心中一动,想起近日那些看似巧合的阻碍——档案室施工,却在后门留了条小径;线人改口,却在茶杯底下留了张字条。原来每一步都有暗示,每一次阻碍都藏着破绽。
“您是在锻炼我?”
“不仅是你。”萧砚辞抬眼,目光深邃,“也是在看,这些所谓的‘天外来客’,是否真有撼动乾坤的本事。历史从不会优待弱者,能留下痕迹的,从来都是那些能破局的人。”
季青临拿起那卷卷宗,指尖抚过上面模糊的字迹,忽然明白了。萧砚辞的阻挠,从来不是针对他,而是一场无声的试炼,既要考验他的能力,也要透过他,看清那些异世者留下的痕迹究竟有何分量。
“看来,我没让大人失望。”季青临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眼中闪过锐利的光。
萧砚辞笑了,端起茶盏与他隔空一碰:“路还长,继续查吧。我很期待,你能挖出些什么。”
书房外的阳光正好,季青临握着卷宗的手微微收紧。他知道,这场试炼才刚刚开始,而他,绝不会止步于此。
季青临拿着卷宗走出萧府,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阳光刺眼,他却觉得心头一片清明——那些看似无意的阻碍,原来都是萧砚辞布下的考题。就像小时候学步,大人看似松手的放任,实则藏着小心翼翼的引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