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接下来往哪去?”随从问道。
季青临翻到卷宗里夹着的一张小纸条,上面是线人留下的潦草字迹:“西郊废寺,有异人旧迹。”他抬头望向城西方向,那里的天际线隐在薄雾里,像个藏着秘密的谜。
“去西郊。”
废寺早已断壁残垣,香炉倒在地上,半边屋顶塌了大半,只有殿前那尊风化严重的石佛还勉强立着。季青临踩着碎砖走进去,目光扫过墙角——那里有个不起眼的刻痕,形状像个简化的电路板,和他曾在现代杂志上见过的图案惊人地相似。
“看来有人比我们先一步。”季青临蹲下身,指尖拂过刻痕周围的尘土,“这痕迹很新,最多不超过三天。”
随从递过放大镜,他细看之下,发现刻痕深处还有一行极小的字:“能量耗尽,坐标失效。”
“能量?坐标?”季青临皱眉,这显然是现代词汇,“看来这位‘异人’,和我们来自相似的地方。”
正说着,殿外传来轻微的响动。季青临迅速躲到石佛后面,只见两个黑衣人走进来,手里拿着金属探测器,在废墟里仔细搜寻着,嘴里还低声交谈。
“萧大人说,这里一定有剩下的‘碎片’。”
“可都找了三天了,连个影子都没有……”
季青临心头一凛——萧砚辞果然也在查这里,甚至比他动作更快。他悄悄后退,不小心碰掉了脚边的瓦片,黑衣人立刻警觉地转头:“谁在那里?!”
季青临索性走了出去,手里把玩着那枚从卷宗里找到的旧硬币——那是枚现代的五角硬币,边缘已经磨损。
“是我。”
黑衣人见是他,愣了一下,随即躬身行礼:“季大人。”
“你们在找什么?”季青临晃了晃手里的硬币,“是在找这个吗?”
黑衣人脸色微变:“季大人,这是萧大人交代的任务……”
“我知道。”季青临打断他们,目光落在石佛底座,“你们要找的‘碎片’,是不是嵌在佛像下面?”
刚才躲在后面时,他瞥见佛像底座有块石头颜色不对劲,像是后来补上去的。黑衣人对视一眼,立刻上前撬动那块石头,果然露出个暗格,里面放着个巴掌大的金属片,上面布满细密的纹路,看着像块损坏的芯片。
“看来我又答对一题。”季青临轻笑,将硬币揣回兜里,“告诉萧大人,多谢他的‘考题’。”
走出废寺时,风卷着落叶穿过残破的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季青临回头望了眼那尊石佛,忽然觉得萧砚辞的用意远不止考验——他似乎在引导自己,一步步拼凑出那些异世者的真相,就像在拼一幅巨大的拼图。
“走吧,下一站。”他扬了扬手里的金属片,阳光在上面反射出冷光,“看来这场试炼,越来越有意思了。”
山涧深处的溶洞里,钟乳石滴下的水珠落在石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沈念安举着火折子,照亮了洞底那堆被藤蔓半掩的白骨——骨殖旁放着个腐朽的木盒,盒上刻着朵风干的月见草,正是风明月的标记。
“是她。”于彩铃的声音有些发颤,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白骨上的藤蔓,“族里的老人说,风前辈当年就消失在这片山涧,说她‘被月亮收走了’。”
顾楠妤打开木盒,里面没有金银,只有一叠泛黄的麻纸,上面的字迹已经褪色,却仍能辨认出是简体字。沈念安接过信纸,指尖触到纸面的粗糙,仿佛能摸到写信人当时的颤抖。
“来到这里的第七年,”沈念安轻声念着,“终于承认,我回不去了。”
信纸簌簌作响,顾楠妤凑过来一起看。风明月的字迹从最初的工整,渐渐变得潦草,字里行间写满了挣扎——她曾用现代的化学知识改良过农具,却被当成“妖术”;她曾试图教族人用青霉素消炎,却因无法解释原理而被排斥;她甚至画过简易的发电机图纸,最终却只能看着图纸在潮湿的山洞里腐烂。
“他们说我是‘天外的异类’,”其中一页写着,“说我带来的东西会‘搅乱天地’。我试着融入,学他们织布,学他们敬山神,学他们在生病时烧符水……可每当我夜里看着月亮,还是会想起实验室的灯光。”
沈念安的指尖停在最后一页,那里的字迹几乎难以辨认,墨痕晕染得像片水渍:“今天,族里的阿婆给我送来了月见草,说‘扎根的草,就不会被风带走’。或许她是对的,我就像这草,不管愿不愿意,都已经在这片土里扎了根。”
信的末尾没有日期,只有个小小的简笔画——一轮弯月下面,画着株歪歪扭扭的草,草叶上还画了个笑脸。
溶洞里一片寂静,只有水珠滴落的声音。于彩铃摸着白骨旁的月见草干花,忽然红了眼眶:“她到最后,是不是已经不难过了?”
顾楠妤没说话,只是把信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贴身的布袋里。她想起风明月留下的那些“发明”——改良的织布机被弃在谷仓角落,画着青霉素配方的树皮早已剥落,只有那株被她嫁接成功的月见草,如今在族里的房前屋后开得遍地都是。
“她不是败给了这个时代,”沈念安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她是……和这里和解了。”
她看着那堆白骨,想象着风明月最后几年的样子——或许是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妇人,坐在洞口看月亮,手里织着族人的花纹,偶尔会对着月见草笑一笑,不再提“回家”,也不再想“异类”。
于彩铃从背包里翻出个小小的陶罐:“族里的规矩,要把逝者的骨殖收进陶罐,埋在月见草下。”她一边捡拾白骨,一边低声说,“前辈说过,月见草‘见月则荣’,她肯定是想看着月亮,等后来人。”
沈念安帮忙将白骨放进陶罐,罐口盖上时,仿佛听见了一声叹息。顾楠妤把那叠信纸放进陶罐旁的木盒,又在上面铺了些新鲜的月见草——是她们路上摘的,还带着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