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开府之期,就这般定了下来。影刃堂的弟兄开始忙着修葺府门,清扫庭院,虽只三日功夫,却要让这座萧条的府邸显出几分气象。听风阁则加派人手,盯着各官员府中的动静,将那些接了帖子后或惊慌、或窃喜、或密会宾客的言行,一一记录在案。
福王站在廊下,望着伙计们重新粉刷门楣,阳光落在他脸上,映出几分久违的锐气:“本王倒要看看,这洛阳城里,究竟还有多少人记得‘忠’字怎么写。”
穆霄走到他身边,望着远处洛阳城的天际线:“王爷放心,民心如镜,忠奸自现。三日后,便是这面镜子擦亮的时候。”
风拂过庭院,卷起几片刚清扫出的枯叶,落在那对蒙尘的石狮子脚下。它们沉默地蹲踞着,仿佛也在等候三日后的那场议事,等候着一场正邪的角力,在这座沉寂已久的王府里,悄然开场。
夜色如墨,穆霄换上一身洗得发白的短打,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他从福王府后院的矮墙翻出,身形如狸猫般轻盈,足尖点过墙头的瓦砾,连一丝声响都未惊动。
洛阳城的夜巡队刚转过街角,穆霄已借着阴影滑入巷弄,如一道青烟掠过青石板路。城西南的民居多是低矮的院落,他按听风阁给的地址,在一片黛瓦中找到了周泰家——院墙是普通的夯土墙,门口连块像样的门匾都没有,只在墙角种着几株野菊,透着几分清寒。
他刚在墙外站定,就听到院里传来妇人的絮语,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你就不能争点气?整日抱着那酒坛灌,家里米缸都见底了!福王既来了,三日后还要开府,他刚到洛阳,必定缺人手,你去求求情,凭你当年在洛北关的本事,还怕谋不到个差事?”
“妇人之见。”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带着几分酒意,却掩不住骨子里的刚硬,“福王是什么身份?那是金枝玉叶!咱们如今是平头百姓,凑上去只会被当成攀附权贵的小人,丢不起那人!”
“丢什么人?”妇人的声音高了些,“你当年为了救落水的新兵,自己差点被冻毙在冰河;守关时身中三箭,还死死抱着军旗不放……这些功劳难道是假的?就该被张彪那奸贼诬陷,窝在这破院子里喝闷酒?”
院里陷入沉默,只有陶罐被重重放在石桌上的闷响。
穆霄轻轻叩了叩门环,三长两短,是听风阁与旧部联络的暗号。
院里的动静骤然停了。片刻后,周泰的声音响起,带着警惕:“谁?”
“故人托我送封信。”穆霄压低声音,语气平稳。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周泰的脸出现在门后——四十来岁年纪,身材中等,眉眼本是俊朗的,却被眉宇间的郁色遮了大半,颔下留着短须,沾着些酒渍,眼神里满是戒备。
“你是谁?”他手按在门后,显然藏着兵器。
穆霄没答话,只从袖中取出一封牛皮封好的信,递了过去。信封上没有字,只盖着个小小的“福”字火漆。
周泰看到火漆的瞬间,瞳孔猛地一缩,酒意醒了大半。他一把夺过信,飞快地拆开,借着屋里透出的微光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