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田热流与开弓发力之间的微妙感应,如同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陈天的心头。
这似乎暗示着,武技修炼到高深境界,或许并不仅仅是肉体技巧的极致,也可能触及到能量运用的范畴。
这为他将来真正踏入真气修炼之门,提供了一丝模糊的指引。
然而,还没等他有更多时间细细体会和探究,关外骤然紧张的局势,便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回到了冰冷的现实。
正月初十,年味尚未完全散去,山海关总兵府内却已是气氛凝重,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一名浑身浴血、铠甲上布满了冰碴和刀箭痕迹的夜不收,被两名亲兵搀扶着,踉跄冲入大堂,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用尽最后力气嘶声道:
“大……大人!急报!建虏……建虏大军异动!主力约数万,携大量辎重,由虏酋皇太极亲领,已离开沈阳,西进至西拉木伦河一带,动向不明!但……但哨探兄弟拼死查明,其前锋已与蒙古科尔沁等部汇合,极有可能……极有可能绕道蒙古,避开我关宁防线,伺机破口入塞!”
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在大堂内所有高级将领耳边炸响。
尽管“建虏绕道”的流言早已传了数月,但此次由最精锐的夜不收取死传回的确切军情,彻底证实了最坏的猜测。
山海关这座天下第一关,瞬间从抵御正面进攻的盾牌,变成了可能被置之不理的摆设。
端坐上首的山海关总兵朱梅(注:历史上崇祯二年十月至三年二月,山海关总兵为朱梅),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霍然起身:“消息确凿?!”
“确……确凿!多名兄弟为传递此消息……殉国了……”夜不收说完,便因伤势过重和力竭晕了过去。
“快!抬下去好生救治!”
朱梅立刻下令,随即目光锐利地扫过堂下诸将,“诸位都听到了!建虏狡诈,欲行假途灭虢之策!关宁锦防线暂可无虞,但蓟镇、宣大一带长城隘口,恐将面临巨大压力!然我山海关亦不可懈怠,需防建虏疑兵之计,或其在塞内劫掠后东归破关!”
他迅速做出部署:“传令!山海关即日起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所有将士归营,取消一切休假!加固城防,清点库府,多派哨探,严密监视关外一切动向!同时,八百里加急,将警讯速报京师和蓟辽督师!”
“得令!”
众将轰然应诺,脸色无不凝重。
命令迅速传达至关内各营。
新年刚过的那点轻松气氛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极度压抑。
号角长鸣,军队调动,民夫被征发上墙协助搬运守城器械,整个关城如同一张逐渐绷紧的弓弦。
戊队驻地,岳山第一时间召集了所有军官,传达了总兵府的军令。
“情况大家都知道了。”
岳山声音低沉,带着沙场老将特有的沉稳,“建虏这次是来真的了,咱们山海关虽然可能不是主攻方向,但别忘了,关外还有妖魔虎视眈眈,一旦关内局势有变,这些鬼东西肯定会趁火打劫!”
他目光扫过陈天等人:“上面命令,各营需派出精锐小队,前出至防线最前沿的各个墩台、烽燧驻守,扩大预警范围,并随时准备阻击小股渗透之敌。我们戊队的任务,是驻防‘狼烟墩’!”
狼烟墩!
陈天对这个名字有印象,那是位于山海关主城墙西北方向约十五里处的一座孤立的烽火台,地势较高,视野开阔,但也因此格外突出孤立,是前沿中的前沿,危险系数极高。
“陈天!”岳山点名。
“属下在!”
“你第三旗战力最为完整,装备也最好。此次驻防狼烟墩,由你带队!王铁柱、侯三等人皆归你指挥!我再给你补充五名老兵,凑足十五人!任务艰巨,务必提高警惕,遇敌则战,不敌则燃烽示警后撤回主关!明白吗?”岳山盯着陈天,眼神中充满了信任和嘱托。
“明白!誓死完成任务!”陈天沉声应道,没有半分犹豫。他知道这是信任,也是考验。
没有太多时间准备,陈天立刻带领补充后的小队,携带足额的箭矢、干粮、清水,以及用于点燃烽火的狼粪、柴薪,顶风冒雪,离开了相对安全的主关城墙,向着那座孤悬于外的狼烟墩进发。
十五里的路程,在积雪中跋涉得异常艰难。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雪沫,打在脸上生疼。
所有人都沉默着,紧握着兵器,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白茫茫的荒野。
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终于,在天黑前,小队抵达了狼烟墩。
这是一座用黄土和石块垒砌的圆形墩台,高约五丈,底部直径三丈有余,内部有盘旋而上的台阶,顶部平台设有垛口和点燃烽火的灶坑。
墩台脚下有几间低矮的土坯房,是守墩士卒平时居住的地方,如今已空无一人,显得破败不堪。
陈天迅速安排人手,派两名机灵的士兵在墩台顶部了望,其余人清理土房,建立临时营地,检查防御设施。
他自己则亲自登上墩台顶部。
站在高高的垛口后,极目远眺。
夕阳的余晖给无垠的雪原镀上了一层凄冷的金色。
远处,山峦起伏,如同冻结的巨浪。
天地间一片死寂,只有风声呜咽。
这就是前线。
这就是大明帝国风雨飘摇的边界。
一种巨大的压抑感扑面而来。
不仅仅是因为孤军深入的危险,更是因为他知道,在这片看似平静的雪原之下,潜藏着无数的杀机,凶残的妖魔,彪悍的建虏骑兵。
而更远处,一场可能决定帝国命运的风暴正在酝酿。
历史的车轮,似乎正沿着他模糊知晓的轨迹,隆隆向前。
而他,这个意外的闯入者,如今就站在这风暴眼的最边缘。
他摸了摸背上那把改造过的强弓,冰凉的触感让他心神稍定。
无论未来如何,无论敌人是谁,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握紧手中的刀箭,活下去,战斗下去。
“头儿,下面都安排好了。”
侯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就是……就是这地方,感觉瘆得慌,太安静了。”
陈天点了点头,目光依旧凝视着远方地平线:“安静,是因为风暴还没来。告诉兄弟们,轮流休息,值守的加倍小心。今晚,可能会很漫长。”
夜色,如同墨汁般缓缓浸染了雪原。
狼烟墩上,一点微弱的灯火在寒风中摇曳,如同惊涛骇浪中一叶随时可能倾覆的孤舟。
陈天靠在垛口后,耳朵捕捉着风中的任何异响,眼睛适应着黑暗,努力分辨着远方任何可能移动的黑点。
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负责了望的士兵突然压低声音惊呼:
“陈头儿!快看!东北方向!好像……好像有火光!很多火光在不断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