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的风,裹挟着草屑与沙尘,吹在脸上带着粗粝的疼。
铁山营一千将士,沉默地行走在茫茫草原上。
除了脚步声、马蹄声和车轮的吱呀声,便只有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初次深入塞外,许多新兵脸上都带着紧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这里没有城墙,没有熟悉的烟火,只有一望无际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苍茫。
陈天骑在马上,目光锐利如鹰,不断扫视着四周。
他强大的灵觉如同无形的触角向外延伸,感知着风中的气息、地面的震动。
《胎膜易形大法》不仅让他能改变形貌,更赋予了他对气息远超常人的敏锐感知。
而前世特种兵的野外追踪经验,让他能从被践踏的草叶、遗留的马粪,甚至空气中残留的微弱腥膻味中,分辨出敌军的踪迹。
“督师,侯三头儿留下标记了!”
一名负责联络的夜不收上前禀报,指向不远处几块看似随意堆放的石头。
陈天上前查看,石头摆放的角度和数量,是侯三与他约定的暗号,指明了方向和一些简单信息,敌踪在前方约三十里,人数约五百骑,有少量魔物混杂,似乎正在一个背风的河谷处休整。
“传令,全军加速!保持安静!”陈天低声下令。
队伍的速度悄然提升,如同潜行的狼群,向着猎物所在的方向扑去。
一个时辰后,前方出现一道低矮的山梁。
陈天示意队伍停下,潜伏下来。
他亲自带着赵胜和石柱等几名骨干,悄无声息地摸上山梁。
伏在草丛中向下望去,只见一条蜿蜒的小河边,散布着数百顶灰褐色的蒙古包。
炊烟袅袅,人声马嘶隐约可闻。
一些牧民正在河边饮马,更多的骑兵则散落在营地周围,看似松懈。
而在营地边缘的阴影里,隐约能看到几道动作僵硬、形如瘦骨的影子在徘徊,正是迅捷骨魔!
“督师,打吗?”赵胜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兴奋的战意。
陈天仔细观察着营地布局、兵力分布和地形。
对方人数约五百,加上几十头骨魔,兵力与己方相差一半,但是对方以骑兵为主,机动性强。己方虽是步兵,但装备、训练和士气占优,且有火器和军阵之利。
“打!”
陈天眼中寒光一闪,“但不能硬冲。”
他迅速下达作战指令:
“赵胜,你带第一哨、第二哨(共四百人),从正面缓坡压下去,结‘土行不动阵’稳步推进,吸引敌军主力注意力!”
“石柱,你带第三哨(两百人),配备所有火铳和一门虎尊炮,迂回到营地左侧那个小土丘后,占据有利地形!”
“第四哨(两百人)随我,携带另一门虎尊炮和所有符文箭矢,埋伏在右侧那片灌木丛后!”
“最后一哨(两百人)负责截断退路,善后!”
“记住,以我的响箭为号!赵胜部接敌后,固守待援!石柱部率先以火器轰击敌军左翼,制造混乱!我部随后从右翼杀出,直取中军!”
“各部队持《小五行战阵》对敌,首重配合,不得冒进!”
“得令!”
众军官低声领命,眼中燃烧着战意。
部队迅速而无声地开始运动,如同精密的齿轮,按照陈天的部署悄然展开。
赵胜率领的正面部队,以什(十人)为单位,迅速结成一个个小型的“土行不动阵”。
士兵们盾牌相连,长枪前指,阵型厚重沉稳,如同移动的堡垒,沿着缓坡缓缓向蒙古营地逼近。
他们的出现,立刻引起了蒙古哨骑的注意。
尖锐的骨哨声划破天空!
营地瞬间炸锅!
蒙古骑兵们慌忙抓起兵器,翻身上马,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如同潮水般向赵胜部涌来。
那几十头迅捷骨魔也发出刺耳的嘶嚎,四肢着地,以惊人的速度穿插在骑兵之中,扑向明军!
“稳住!结阵!枪放平!”赵胜声如洪钟,指挥若定。
面对汹涌而来的骑兵和狰狞的魔物,铁山营新兵们难免紧张,但严格的训练此刻发挥了作用。
他们紧紧靠拢同伴,按照平日所练,盾牌层层叠加,长枪如林刺出!
“轰!”
蒙古骑兵的第一波冲击撞在了铁桶般的阵线上!
战马的嘶鸣、兵器的碰撞、骨骼碎裂声、惨叫声瞬间响成一片!
铁山营的阵线微微晃动,却岿然不动!
厚重的盾牌和密集的长枪,有效地抵挡了骑兵的冲锋。
而阵型带来的安全感,也让新兵们迅速镇定下来。
与此同时,那些迅捷骨魔试图凭借速度从缝隙中钻入,但它们尖利的爪牙抓在包铁的盾牌上,只能留下刺耳的刮擦声。
偶尔有骨魔跃起,立刻被数杆长枪同时刺穿,挑飞出去!
“转换!金行锋矢!”赵胜见敌军攻势一滞,立刻下令!
前排刀盾手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后排长枪手迅速收枪,阵型瞬间由方变尖,如同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刺入因为受挫而有些混乱的蒙古骑兵之中。
刀光闪烁,血光迸现!
初次见血的新兵们,在军阵的加持和袍泽的配合下,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他们不再畏惧,只有按照训练,机械而高效地挥动兵器,将面前的敌人砍翻、刺倒!
就在正面战场陷入胶着之时——
“咻——嘭!”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在空中炸开!
埋伏在左侧土丘后的石柱部,动了!
“火铳手!前方八十步,敌军左翼聚集处,一轮齐射!”石柱厉声喝道。
二十名经过严格训练的火铳手,早已装填完毕,闻令立刻扣动扳机。
砰!砰!砰!砰!
不同于以往火绳铳的杂乱声响,燧发铳的爆鸣更加清脆、集中!
二十道白烟喷出,铅弹如同死亡的风暴,瞬间扫过蒙古军左翼!
正在试图包抄赵胜部侧翼的数十名蒙古骑兵,如同被无形的镰刀扫过,人仰马翻,惨叫着跌落马下!
他们身上精致的皮甲,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根本无法抵挡铅弹的穿透!
这突如其来的、猛烈而精准的打击,让蒙古人瞬间懵了!
这是什么火铳?怎么这么快?这么准?!
“虎尊炮!霰弹装填!轰击那个试图重新集结的百人队!”石柱继续下令。
炮手们迅速操作,将预装好的霰弹包塞入炮膛。
轰!
一声更加震耳欲聋的巨响!
数百枚碎铁铅子呈扇形喷射而出,覆盖了前方一大片区域!
那个刚刚聚拢起来的蒙古百人队,如同被狂风暴雨席卷,连人带马被打成了筛子,瞬间崩溃!
残肢断臂混合着鲜血,染红了草地!
火器的巨大威力和对士气的摧毁性打击,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蒙古军左翼彻底崩溃,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而就在此时——
“杀!”
右侧灌木丛中,爆发出震天的怒吼!
陈天亲自率领第四哨,如同猛虎出柙,从右翼杀出!
他们结成的正是攻击性最强的“金行锋矢阵”,以陈天为箭头,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狠狠捅向了蒙古营地的心脏——中军大帐!
陈天一马当先,尚方宝剑出鞘,磐石真气灌注剑身,剑芒吞吐!
剑光过处,无论是试图阻挡的蒙古勇士,还是扑上来的迅捷骨魔,皆如纸糊般被斩断、劈碎!
他一人一剑,便撕裂了敌军仓促组织的防线!
身后的铁山营将士士气如虹,紧紧跟随督师的脚步,刀砍枪刺,将混乱的敌军杀得人仰马翻。
三面夹击!火器震慑!军阵碾压!主将悍勇!
蒙古军队彻底崩溃了!
他们丢下武器,哭喊着四散奔逃,只想远离这支如同魔鬼般的明军。
战斗很快变成了一面倒的追击和清剿。
半个时辰后,喊杀声渐渐平息。
河谷营地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蒙古人和魔物的尸体,残破的帐篷在燃烧,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焦糊味。
铁山营将士们开始打扫战场,收缴战利品,救治伤员。
这一战,斩首四百余级(包括几十头骨魔),俘获重伤敌军数十人,缴获战马三百多匹,牛羊牲畜无数,并救回了上百名被掳掠的汉人百姓。
而铁山营自身,阵亡二十七人,重伤十五人,轻伤近百。
对于一支初次经历实战的新军而言,这无疑是辉煌的胜利。
被救的百姓跪在地上,对着陈天和明军将士们磕头不止,泣不成声。
将士们虽然疲惫,但脸上却洋溢着激动和自豪!他们赢了!他们用敌人的血,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告慰了袍泽和百姓的在天之灵!
陈天站在还在冒烟的中军大帐前,看着欢呼的将士和感激的百姓,心中亦是激荡。
这一战,检验了他的建军思想!
《小五行战阵》初显威力!
新式火器一鸣惊人!
简化版武道筑基成效显着!
铁山营,经受住了血与火的洗礼,已然脱胎换骨!
“打扫战场,带上缴获和百姓,我们……回家!”陈天朗声下令。
“万胜!”
胜利的欢呼声响彻河谷。
当陈天率领着满载缴获、押解着俘虏、护送着百姓的铁山营凯旋而归,出现在大同城下时,整个城池都轰动了。
百姓们扶老携幼,涌上街头,争相目睹这支得胜归来的雄师,看着那堆积如山的首级和缴获,听着被救百姓的哭诉,无数人热泪盈眶,高呼“督师万岁”、“铁山营万胜”!
城头上,姜镶和王朴看着下方军容严整、杀气未消的铁山营,看着被百姓簇拥、如同英雄般的陈天,两人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之前的讥诮和轻松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惧和忌惮。
这支新军……竟然真的成了气候。
陈天骑在马上,接受着万民欢呼,目光却冷冷地扫过城头那两道身影。
他知道,这场胜利只是开始。
内部的毒瘤,还没有清除。
他抬起手,示意欢呼的百姓安静下来,运起真气,声音传遍四方:
“此战,乃铁山营初啼!乃我大明边军雪耻之始!”
“凡犯我疆土、屠我子民者,无论胡虏魔怪,虽远必诛!”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他的话语,如同战鼓,敲在每个人心上,也如同警钟,敲在某些人的心头。
凯旋的盛宴持续了整整一天。
然而,在总督行辕的书房内,陈天听着侯三的低声汇报,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侯三调查到的信息,与一名被俘的喀尔喀部小头目的供词,相互印证,指向了一个令人心惊的结论。
“……督师,基本可以确定,王朴接触的那些‘塞外商旅’,就是喀尔喀部派去的!他们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交易……这次喀尔喀部寇边,抢掠是其一,恐怕……还有试探,甚至配合某些人,将您和铁山营引出城,借刀杀人的意思!”
陈天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中寒芒如冰。
果然如此!
王朴,你竟然真的敢通敌卖国?!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立刻去找王朴算账的冲动。
没有铁证,动一个手握重兵的总兵,风险太大。
但,这笔账,他记下了!
就在他思索着如何搜集更多证据,彻底扳倒王朴时,赵胜匆匆走了进来,脸色凝重地递上一份刚刚收到的、来自宣府镇的紧急军报。
“督师,宣府急报!王总兵称,境内发现大股‘流寇’作乱,攻势凶猛,他已率主力前往围剿,宣府镇防务……暂时由副总兵代理,并……并向总督府请求支援!”
陈天接过军报,只看了一眼,嘴角便勾起一丝冰冷的、带着杀意的弧度。
“流寇”?
早不乱晚不乱,偏偏在我铁山营初战告捷、兵锋正盛的时候乱?
王朴还恰好“亲自”率主力去围剿了?
这调虎离山、金蝉脱壳之计,玩得可真溜啊!
王朴,你这是做贼心虚了,想躲起来吗?
还是说……你所谓的“剿匪”,本身就是一个更大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