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遗落之境第3章：低语者的回响
死寂，如同粘稠的沥青，重新灌满了通道。只有林蔓自己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以及血液冲上太阳穴的轰鸣声，在耳中无限放大。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紧贴着冰凉的金属板，带来一阵阵寒颤。刚才与那无形怪物的短暂交锋，虽然只有一瞬，却耗尽了她的全部心神和体力。
那不是物理层面的攻击，而是直接针对意识、针对存在本身的抹除！那个冰冷、空洞、带着无尽贪婪的“意识”，就是金属板中提到的“低语者”！它真的存在，而且比描述的更可怕！它想要霍清辞，想要他体内的“星瞳”！
“墓碑”的自动护主虽然惊退了它，但林蔓能感觉到，那股冰冷的窥视感并未完全消失，只是退到了感知的边缘，如同潜伏在黑暗潮水下的掠食者，随时可能再次扑来。而且，“墓碑”的光芒也黯淡了不少，显然刚才的爆发消耗巨大，不可能无限制地保护他们。
必须立刻离开！在“低语者”卷土重来，或者引来更麻烦的东西之前！
她强忍着灵魂被撕扯后的虚弱和恶心感，挣扎着爬起身。背上的霍清辞依旧昏迷，呼吸微弱，但“星瞳”的波动在“墓碑”压制下似乎暂时平稳。这或许是唯一的好消息。
她不敢再耽搁，捡起掉落的金属杆，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与“低语者”出现方向相反的那条通道。通道更加幽深，黑暗浓得化不开，仿佛巨兽的食道，不知通往地狱还是……一丝渺茫的生机。
没有选择。她深吸一口带着浓重铁锈和尘埃味的冰冷空气，将体内那丝微弱的木系异能运转到极致，不是用来攻击或防御（那毫无意义），而是提升到极致的感知，如同最敏锐的触角，向前延伸，捕捉空气中最细微的气流变化、温度差异、以及……任何可能存在的能量残留。
她需要找到出口，或者至少，一个能暂时躲避“低语者”感知的相对安全区域。
她开始沿着通道向前移动，脚步放得极轻，如同猫行，每一步都踩在实地上，避免发出任何声响。耳朵竖起到极致，过滤着死寂中的每一丝异动。眼睛在昏暗中努力适应，不放过任何一点轮廓和反光。
通道似乎没有尽头，蜿蜒向下，坡度平缓。两侧的墙壁上开始出现更多破损的管道和线缆，像垂死的巨蟒纠缠在一起。空气越来越潮湿，温度也在缓慢下降，带着一股地下深处的阴寒。偶尔能听到极远处传来隐约的、仿佛大型机械运转的低沉嗡鸣，但时断时续，无法判断来源和距离。
这种未知比直接的威胁更折磨人。你不知道危险会从哪个方向、以何种方式降临。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前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三条几乎一模一样的、黑黢黢的通道向不同方向延伸。该走哪条？
林蔓停下脚步，强迫自己冷静。她再次集中精神，感知三条通道的气息。左边一条，传来更浓的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败气息；中间一条，气流相对平稳，但隐约能感到一丝极微弱的、类似“低语者”残留的冰冷意识碎片，让她本能地排斥；右边一条，空气最清新，甚至能感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向上流动的气流！
有气流！可能通往地面！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选择了右边通道。希望，往往藏在有风的地方。
进入右边通道，果然感觉不同。通道更宽敞一些，地面相对平整，虽然依旧布满碎屑，但人工开凿的痕迹更明显。那股向上的气流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像黑暗中指引方向的蛛丝。
她加快了些脚步，心中的希望之火稍稍燃起。也许，出口就在前方！
然而，好运似乎总是短暂的。又前行了近百米，通道到了尽头。前方不是出口，而是一扇巨大的、厚重的、布满锈蚀和撞击痕迹的金属闸门！闸门紧闭，严丝合缝，旁边有一个类似控制台的装置，但屏幕碎裂，按键残缺，显然早已报废。
死路？！
林蔓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她不甘心地上前，用力推了推闸门，纹丝不动。又检查控制台，没有任何反应。难道判断错了？
就在这时，她背上的霍清辞突然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仿佛梦呓般的呻吟。
“清辞？”林蔓心中一紧，连忙侧头轻声呼唤。
霍清辞没有回应，但他胸口那块“墓碑”，却再次传来了极其微弱的、如同心跳般的悸动！这一次，悸动指向的不是来路，也不是前方，而是……闸门旁边的墙壁！
林蔓顺着悸动的指引望去，只见那面墙壁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类似冷凝水形成的冰霜。而在冰霜下方，隐约能看到一个与周围墙壁材质略有不同、巴掌大小的、微微向内凹陷的方形区域！
是暗门？还是某种接口？
她心中一动，立刻上前，用手擦掉那片区域的冰霜。果然！凹陷处是一个与她手中那块黑色金属板形状、大小几乎完全吻合的插槽！插槽边缘，刻着极其细微的、与金属板上同源的湮灭铭文！
需要金属板才能开启？！
她毫不犹豫，掏出那块冰冷的金属板，对准插槽，小心翼翼地插入。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的机括咬合声响起。金属板严丝合缝地嵌入凹槽。下一刻，插槽周围的湮灭铭文依次亮起幽蓝色的微光！光芒如同活物般流淌，迅速蔓延至整个方形区域，继而扩散到周围的墙壁！
“嗡……”
低沉的震动从脚下传来。紧接着，那扇看似坚不可摧的巨大金属闸门，内部传来一连串沉闷的齿轮转动和液压释放的声响！
“嗤——！”
厚重的闸门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股更加冰冷、清新、带着泥土和草木气息的空气，瞬间从门后涌出！
是外面！是通往地面的气息！
成功了！
林蔓心中狂喜，正要迈步而出——
“嘶……”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的、充满无尽恶意和贪婪的嘶鸣，如同冰冷的毒蛇，骤然从身后的通道黑暗中传来！
“低语者”！它追上来了！而且距离极近！
林蔓浑身汗毛倒竖！想也不想，背着霍清辞，用尽最后力气，猛地冲进了闸门缝隙！
就在她身体完全没入门后的刹那——
“轰！！！”
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意识冲击波，如同海啸般狠狠撞在刚刚开始闭合的闸门上！整个通道剧烈震动，碎石簌簌落下！闸门闭合的速度猛地一滞！
“滚开！”林蔓在心中嘶吼，疯狂催动那丝可怜的异能，注入手中的金属板！她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这是唯一能做的事情！
也许是她的意志起了作用，也许是闸门本身的防御机制被激活。嵌入墙壁的金属板爆发出最后一丝刺目的蓝光！闸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最终还是“轰隆”一声，彻底闭合！将那恐怖的嘶鸣和意识冲击隔绝在外！
“噗通！”林蔓脱力地摔倒在地，连同背上的霍清辞一起，滚落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她大口喘息着，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冷汗如同溪流般从额头淌下。
暂时……安全了？
她抬起头，打量四周。这里似乎是一个狭窄的、废弃的升降井底部，头顶极高处有微弱的天光透下。井壁布满锈蚀的梯架。空气虽然冰冷，却充满了久违的、属于地表世界的清新。
他们逃出来了！从那个地狱般的实验室里逃出来了！
然而，没等她缓过气，异变再生！
一直昏迷的霍清辞，身体突然剧烈地痉挛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他双眼紧闭，额头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仿佛承受着极致痛苦的嗬嗬声！胸口那块被“墓碑”暂时压制住的蓝色冰晶，竟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变厚！散发出更加刺骨的寒意！
“墓碑”的光芒急剧闪烁，变得极其不稳定，仿佛在与某种更强大的力量激烈对抗！
“清辞！撑住！”林蔓惊慌失措，试图按住他，却被他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气息冻得手指发麻。
怎么回事？“低语者”的意识冲击残留？还是……离开了实验室的某种抑制环境后，“星瞳”的反噬加剧了？！
“警告！检测到高维污染浓度急剧升高！载体生命体征急速恶化！‘基石’能量中和失败！即将触发最终崩溃协议！”一个冰冷的、类似金属板发出的、断断续续的意念信息，突兀地传入林蔓脑海。
最终崩溃协议？！不！
林蔓眼中闪过绝望的疯狂！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霍清辞死在这里！刚刚逃出生天，难道又要失去他吗？！
还有什么办法？！“墓碑”快要撑不住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霍清辞紧握的拳头——那里，不知何时，紧紧攥着一小块……散发着微弱乳白色光晕的、冰冷的石头碎片？那光晕，与“基石”的能量如此相似！
是之前在那个环形空间，“基石”能量爆发时崩落的碎片？！他一直握着？！
仿佛是感应到了她的注视，那块小小的“基石”碎片，突然爆发出柔和却坚定的光芒，主动融入了霍清辞的心口！与那肆虐的蓝色冰晶撞击在一起！
“嗡——！”
一股温和却磅礴的能量波动荡漾开来！蓝色冰晶的蔓延骤然停止，甚至……开始极其缓慢地消融！霍清辞剧烈的痉挛渐渐平复，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平稳了许多。
“墓碑”的光芒也稳定下来，重新将他笼罩。
又一次……险死还生。
林蔓瘫坐在地，看着怀中暂时平静下来的霍清辞，心中五味杂陈。希望与绝望，如同潮汐般交替冲击着她的神经。每一次以为走到绝路，总会有一丝微光出现，但紧接着又是更深的黑暗。
这块“基石”碎片能支撑多久？外面又是怎样的世界？“低语者”会不会找到其他出口？
她抬起头，望向升降井顶端那点微弱的天光。必须爬上去！只有到达地面，才有一线生机！
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一些力气。林蔓将霍清辞重新绑好，检查了一下锈蚀的梯架，虽然摇摇欲坠，但似乎是唯一的出路。
她深吸一口气，抓住冰冷的铁梯，开始向上攀爬。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锈蚀的金属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随时会断裂。
黑暗，寒冷，疲惫，伤痛……还有背负着的沉重希望与绝望。
向上的路，漫长而艰难。但这一次，她必须爬出去。
为了活着，也为了……弄清楚这一切背后的真相。
（第十一卷 第3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