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凤凰涅盘，浴火重生”，像一道惊雷，劈进了在场每一个麻木的灾民心里。
他们看着那个脸上带着血痕，眼神亮得吓人的女孩，一时间竟忘了饥饿，忘了绝望。
王管家脸上的肥肉抽搐了一下，那丝讥讽的笑意彻底凝固，转为阴狠。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贱人！”
他马鞭一指阿桃，不，是凤三娘。
“敬酒不吃吃罚酒！”
“来人！给我把这不知死活的丫头片子抓起来！腿打断，我看她还怎么往北走！”
“其他人，男的捆了，女的绑了！我们王家庄子，正好缺一批不要钱的牲口！”
他身后那几十个家丁护院，早就按捺不住了。
这些人一个个膀大腰圆，手里拎着明晃晃的朴刀和厚重的木棍，眼神里满是豺狼看到羊群的贪婪。
他们狞笑着，如同一张大网，朝着手无寸铁的灾民们压了过来。
人群一阵骚动，刚刚被凤三娘点燃的一丝勇气，瞬间被恐惧浇灭。
他们怕了。
他们饿了太久，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怎么跟这些如狼似虎的家丁斗？
“三娘……我们……”
之前第一个要卖地契的老汉，此刻吓得面无人色，哆哆嗦嗦地拉住了凤三娘的衣角。
凤三娘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扫过周围一张张惶恐不安的脸。
她没有说话。
她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将尖锐的石头举在半空，骨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凸起。
她用行动告诉了所有人她的选择。
王管家看到这一幕，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石头？就凭一块破石头？”
“给我上！让他们知道，什么是规矩！”
一个离得最近的家丁，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挥舞着木棍就朝凤三娘的头上砸来！
他仿佛已经看到这个不识抬举的丫头，头破血流倒在地上的样子。
周围的灾民发出一声惊呼，有胆小的已经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凤三娘动了！
她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向前跨出一步，侧身躲过那势大力沉的木棍。
同时，她手中的石头，用一种决绝到惨烈的姿态，狠狠地砸向了那家丁的脸！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那家丁的狞笑僵在脸上，鼻梁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塌了下去，鲜血和着两颗门牙，喷涌而出！
“嗷——”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丢掉木棍，捂着脸在地上打滚。
这兔起鹘落的一下，镇住了所有人。
包括那些气势汹汹的家丁。
他们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瘦弱的女孩，下手竟然这么狠，这么准！
凤三娘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刚才那一下，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但她站得笔直，像一杆宁折不弯的标枪。
她捡起地上的木棍，指向那群被镇住的家丁，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撼动人心的力量。
“想活命的！”
“就跟我一样，拿起石头！”
“王家的狗，也敢咬人？！”
这句话，像火星掉进了油锅。
那个被凤三娘护住的老汉，看着在地上哀嚎的家丁，又看看自己饿得皮包骨头的孙女，浑浊的老眼里突然爆出一团凶光。
他咆哮一声，也学着凤三娘的样子，从地上抄起一块土疙瘩。
“跟他们拼了！”
一个！
两个！
十个！
上百个！
那些被逼到绝路的灾民，被凤三娘那股悍不畏死的劲头彻底引爆了！
他们纷纷弯下腰，捡起了脚下最原始的武器——石头、土块，甚至是干硬的树枝。
他们用一双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王家的家丁们。
那眼神里，不再是麻木和哀求。
是狼的眼神！
是饿疯了的野兽，在濒死前，要从敌人身上撕下一块肉的决绝！
王家的家丁们被这股气势骇得齐齐后退了一步。
他们是打手，不是死士。
他们可以欺负绵羊，但不想跟一群不要命的疯子以命换命！
王管家脸上的肥肉抖得更厉害了，又惊又怒。
“反了！反了！一群贱民，还敢反抗！”
他抽出腰间的佩刀，指着人群，色厉内荏地吼道：“谁敢再动一下，格杀勿论！”
“杀！”
回答他的，是凤三娘冰冷的嘶吼！
她一马当先，挥舞着抢来的木棍，朝着另一个家丁冲了过去！
“杀——！”
上百名灾民，发出了震天的怒吼，拿着他们简陋的“武器”，潮水般涌了上去！
一场毫无章法，却又无比惨烈的混战，在这片焦土之上，彻底爆发！
血，染红了龟裂的大地。
凤三娘像一头不知疲倦的母豹，她的棍子总能砸向敌人最脆弱的地方。
她的身后，总有几个青壮护着她。
一个家丁的朴刀，砍翻了一个护着凤三娘的汉子，接着一刀劈向她的后背！
“三娘小心！”
凤三娘感到背后恶风不善，想躲已经来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个卖地的王大爷，竟用自己干瘦的身体，猛地撞了过来！
“噗嗤！”
刀锋入肉的声音。
王大爷闷哼一声，朴刀从他的后心穿出，鲜血溅了凤三娘一身。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抱住那个家丁的腿，回头冲着凤三娘，咧开一个血淋淋的嘴。
“三娘……带……带着娃……活下去……”
凤三娘的眼睛，瞬间红了。
她发出一声悲鸣，手中的木棍带着风声，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砸在了那个家丁的天灵盖上！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王家的家丁丢下了七八具尸体，还有十几个伤员，狼狈不堪地护着吓破了胆的王管家逃走了。
而灾民这边，躺下了二十多个人。
再也站不起来了。
空气里，血腥味和尘土的味道混在一起，呛得人喘不过气。
活着的人，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更多的人，只是呆呆地站着。
他们赢了。
用二十多条人命，换来了一场惨胜。
凤三娘拄着木棍，看着满地的狼藉，看着那些死不瞑目的乡亲，嘴唇被咬得没有一丝血色。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王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下一次来的，就不是几十个家丁了。
可能是上百，甚至是几百个装备精良的庄丁！
一个断了胳膊的汉子走到她身边，声音沙哑。
“三娘，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她的身上。
这道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期盼和犹豫。
是信赖，是依靠。
是把身家性命，都交到了她的手上。
凤三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悲痛，目光扫过一张张带着伤痕和血污，却不再麻木的脸。
她举起染血的木棍，指向北方。
“走！”
“趁他们还没回来，我们立刻就走！”
“往北走！去寻活路！”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
幸存的灾民们，开始自发地收拾起简陋的行囊，搀扶着伤员，跟在了那个瘦弱却挺拔的身影后面。
他们不知道前路在哪里。
但他们知道，跟着这个叫凤三娘的女孩，就有活下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