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终于结束了。
张让一党,几乎包揽了朝廷六部九卿所有重要职位。
他们穿着新换的官袍,站在庄严肃穆的太庙里,接受着百官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
这本该是他们人生中最荣耀的时刻。
然而,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他们彼此对视,从对方的眼神里,只看到了同款的空洞、茫然,和一丝丝无法掩饰的绝望。
赢了。
但好像又输得一败涂地。
他们赢得了梦寐以求的官位,却输掉了自己的里子。
他们毕生搜刮来的金银财宝、苦心经营的田产店铺、藏在密室里一箱箱发霉的现银……
所有的一切,都在今天,变成了国库墙角那一堆堆冰冷的银锭。
张让失魂落魄地走出太庙,甚至忘了去跟皇帝谢恩。
他坐上回府的马车,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回到那座他耗费巨资修建的、金碧辉煌的尚书府,他踉踉跄跄地冲向后院的密室。
推开那扇厚重的石门。
里面,空空如也。
曾经堆积如山的金条银锭,不见了。
曾经挂满墙壁的名家字画,不见了。
曾经摆满架子的奇珍异宝,也不见了。
只剩下几只老鼠,在空旷的密室里“吱吱”乱窜,仿佛在嘲笑他这个新出炉的穷光蛋。
“我的钱……我的钱啊!”
张让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他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一种发自骨髓的、深入灵魂的恐惧。
他现在是当朝丞相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他,也是京城最大的“负”翁。
他成了一个没有钱的权臣。
一个被彻底掏空了的空壳子。
更可怕的是,当他走出密室,管家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脸上满是惊恐。
“老、老爷!不好了!”
“外面……外面钱大人和好几家钱庄的掌柜都来了!说……说是来收账的!”
张让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晕过去。
为了拍下丞相之位,他欠下了天文数字的高利贷!
而那些曾经被他视为左膀右臂的同党,比如王甫,如今也成了他的死敌。
众叛亲离。
一个时辰前,他还是权倾朝野、富可敌国的户部尚书。
一个时辰后,他成了孤家寡人、负债累累的“穷丞相”。
他想反抗。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掐灭了。
反抗?
拿什么反抗?
他现在连招募一百个家丁的钱都拿不出来了!
这个庞大而精密的贪腐集团,这个几乎已经掌控了大晏王朝经济命脉的利益共同体,就在今天,在这场由皇帝亲自导演的荒唐大戏中……
自己,把自己给玩死了。
张让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呆呆地望着皇宫的方向。
那个终日歪在龙椅上,睡眼惺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年轻皇帝的脸,在他的脑海中慢慢浮现。
那张脸上,似乎正挂着一抹诡异的微笑。
这一刻,张让感觉那个少年天子,不再是个昏聩的草包。
而是一个……一个手握屠刀,微笑着看他们步入深渊的魔鬼。
次日,金銮殿上,气氛诡异。
以新任丞相张让为首的一众官员,穿着升官后崭新的官袍,却眼窝深陷,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
反观以裴文若为首的清流一派,穿着降职后崭新的官袍,却个个精神矍铄,红光满面。
刘协瘫在龙椅上,看着这泾渭分明的两派,心里犯起了嘀咕。
剧本不对啊。
不应该是忠臣们如丧考妣,奸臣们弹冠相庆吗?怎么反过来了?
就在这时,裴文若站了出来。
他平静地从袖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奏折,双手呈上。
“启禀陛下,臣,弹劾新任丞相张让等三十七名官员,贪赃枉法,结党营私,其罪当诛!”
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刀,瞬间划破了朝堂的死寂。
张让猛地一颤,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整个人都懵了。
裴文若继续道:“此乃众贼数十年间贪墨之账本。”
说着,他身后几十名官员齐齐出列,每人手里都捧着一沓厚厚的账册。
“而他们所筹之赃款,如今,尽数存放于国库之内,可为呈堂证供!”
“噗通!”
张让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他花了八百万两,当了不到一天的丞相。
他用毕生贪来的钱,给自己买了一张通往断头台的门票。
刘协也懵了。
他看着底下这戏剧性的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不不不!计划不是这样的!】
【裴文若!你个老登,坏我好事!】
可他能怎么办?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证据都堆成山了,他总不能说“这都是朕的卧底,放了他们”吧?
刘协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两字。
“准奏。”
“着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即刻将人犯押入天牢。”
随着他话音落下,殿外的禁军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开始一个一个地往下拖人。
新官上任第一天,还没来得及坐热椅子,就直接换上了囚服。
整个贪官集团,被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