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椅上的刘协,感觉自己快要睡着了。
小德子侍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却在默默计算。
陛下今天上朝,已经打了三个哈欠,发了七次呆,离“驾崩”状态只差闭眼了。
就在整个朝堂的空气都快凝固成冰的时候,一个尖锐的嗓音划破了死寂。
“报——!”
一名风尘仆仆的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进金銮殿,直接扑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启禀陛下!南阳急报!南阳郡流民已获兵器,正……正大规模向北移动!”
轰!
整个朝堂,像是被扔进了一颗炸雷!
所有大臣的脸色,瞬间煞白!
流民!
获得兵器!
向北移动!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在场的人都懂!
这是要造反啊!这是要直捣黄龙,兵临城下啊!
丞相裴文若花白的胡子抖个不停,老迈的身躯晃了晃,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他身边的几个官员赶紧扶住他。
“丞相!您挺住啊!”
裴文若摆了摆手,一双老眼死死地盯着龙椅上那个依旧没什么表情的年轻皇帝,眼神里满是悲怆和绝望。
来了!终究是来了!
陛下这一系列“顺其自然”的亡国操作,终于点燃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然而,龙椅上的刘协,内心早已乐开了花!
“来了来了来了!我的亡国KpI冲锋队终于来了!”
“向北移动!这目标多明确!就是冲着我来的啊!快!再快点!朕的龙椅都给你暖好了!”
他强忍着从龙椅上跳起来开香槟的冲动,脸上依旧是那副看破红尘的倦怠模样。
他甚至还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才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知道了。”
两个字,轻飘飘的,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可这两个字,听在满朝文武的耳朵里,却不亚于天塌地陷!
知道了?
就一句知道了?!
陛下!那是要来砍你脑袋的乱军啊!
刘协看着下面一群死了爹娘表情的大臣,心里爽得不行,嘴上继续加码。
“小德子。”
“奴才在!”小德子一个激灵,赶紧跪下。
“传朕旨意。”刘协歪着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京城守军嘛……就……象征性地抵抗一下。”
“意思意思就行了。”
“哦对了,城门别关那么死,万一撞坏了还得修,浪费钱。给朕的‘贵客’们留条缝,让他们进来得方便点,别累着人家。”
此言一出,金銮殿内,死寂无声。
所有人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小德子更是直接趴在了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完了……陛下疯了……陛下真的疯了……
他这是要开城门,迎反贼啊!
“陛下!万万不可啊!”
裴文若终于缓过神来,老泪纵横,一把推开身边的人,踉踉跄跄地冲到大殿中央,“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陛下!此举乃是自毁长城,亲手断送我大晏江山啊!”
“臣!请死谏!”
“请陛下收回成命!”
“臣等附议!请陛下收回成命!”
呼啦啦!
满朝文武,无论之前是何派系,此刻全都跪了下来,哭声震天。
整个金銮殿,变成了一场盛大的哭丧。
刘协看着这场景,心里都快笑疯了。
“哭!对!就是这个调调!都给朕哭大声点!等反贼进城了,朕就当场退位,直接下班回家结婚!”
他正美滋滋地盘算着,殿外,又一个比刚才那个还急促的声音传了进来。
“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
一个传令兵跟炮弹一样射了进来,因为跑得太猛,直接在光滑的金砖地面上滑行了数米,最后停在了裴文若的面前。
“报——!”传令兵上气不接下气,声音都变了调。
“南……南阳流民军……并未北上!”
裴文若一愣,哭声都卡在了嗓子眼:“什么?未曾北上?那他们去哪了?”
传令兵咽了口唾沫,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他们掉头南下了!正在猛攻……猛攻南阳王氏的坞堡!!”
整个金銮殿的哭声,戛然而止。
所有跪着的大臣,都抬起头,一脸懵逼。
啥玩意儿?
没来京城?
掉头……打王家去了?
裴文若也僵住了,跪在那,老眼圆睁,大脑飞速运转。
等会儿……
没来打陛下?
跑去打南阳王家了?
南阳王家是谁?
是南阳郡最大的士族,囤积居奇,鱼肉乡里,朝廷派去的官员都得看他们脸色行事!
是朝廷的一颗大毒瘤!
陛下的旨意是……让灾民自由迁徙……
陛下的旨意是……把废弃兵器扔在山坳里……
灾民拿了兵器,有了力量,没有北上作乱,反而掉头去打那为富不仁的王家?
这……这不是叛乱!
这是……以乱治乱!以民治贼!
是借刀杀人啊!
陛下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镇压流民,也没想过要赈灾!
他是把这群流民,当成了一把不受朝廷节制,却能精准铲除地方毒瘤的刀!
一把最锋利、最无情的刀!
想通了这一层,裴文若浑身一震,再看向龙椅上那个慵懒的皇帝时,眼神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悲怆,不再是绝望。
那是狂热!是敬畏!是看到了神迹般的震撼!
“高!实在是高啊!”
裴文若喃喃自语,声音都在发颤。
“不费朝廷一兵一卒,不动国库一钱一粮,就将地方豪强这个心腹大患,交给了另一股乱势去解决!”
“让他们狗咬狗!无论谁输谁赢,朝廷都是最后的赢家!”
“此等手笔……此等帝王心术……臣……臣闻所未闻!”
他猛地对着刘协磕了一个响头,声音洪亮如钟。
“陛下深谋远虑,运筹帷幄!臣,愚钝至此,今日方才领悟陛下圣意!臣,为大晏贺!为天下贺!”
周围的大臣们本来还蒙着呢,听完裴丞相这番鞭辟入里的分析,一个个如遭雷击,瞬间醍醐灌顶!
对啊!
原来是这样!
我们还在担心流民造反,陛下已经把他们变成了清扫地方的刀了!
一时间,群臣看着刘协的眼神,全都变了。
敬畏、崇拜、狂热……
而龙椅上的刘协,脸上的表情已经僵住了。
他内心的狂喜,早已被一万头草泥马踏平。
【不是……】
【剧本不对啊!】
【你们跑什么啊?我是让你们来砍我的啊!】
【打王家干什么?他家有龙椅吗?!】
【系统!系统你给我出来!这算不算bUG?国运是不是又要涨了?!我真的会谢!】
南阳郡,王氏坞堡。
坞堡建在平原上的一处高地,墙高三丈,全由巨石和夯土筑成,墙头箭垛林立,俨然一座小型的城池。
此刻,坞堡最高处的望楼上,一个身穿锦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端着一杯热茶,慢悠悠地品着。
他就是南阳王家的家主,王勋。
在他的视野尽头,一片黄色的烟尘正滚滚而来,遮天蔽日。
烟尘之下,是数不清的人头在攒动,像一大群黑压压的蚂蚁。
“爹,他们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站在王勋身后,神情凝重。
他是王勋的长子,王德。
王勋呷了一口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慌什么?”
“一群拿着烧火棍的泥腿子,还能翻了天不成?”
他的语气里,满是根深蒂固的轻蔑。
在他眼里,那些人,甚至都不能称之为人。
他们是贱民,是蝼蚁,是地里刨食的牲口。
现在,这群牲口,居然妄想来挑战主人的威严。
可笑。
王德还是有些担忧:“爹,他们毕竟人多,而且……好像从哪里搞到了一批兵器。”
“兵器?”
王勋终于放下了茶杯,嗤笑一声。
“就凭他们?能搞到什么兵器?无非是些破铜烂铁罢了。”
“我王家养的这五百家丁,哪个不是以一当十的好手?身上的甲,手里的刀,哪一样不是百炼精钢?”
“更别说外面还有几千乡勇助阵。”
他站起身,走到望楼边缘,负手而立,看着那越来越近的“蚁群”,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兴奋。
“也好。”
“正好拿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杀鸡儆猴。”
“让南阳郡所有人都看看,忤逆我王家的下场!”
他转过头,对王德下令。
“传令下去。”
“让家丁们结阵,守住堡门。”
“告诉乡勇们,杀一个乱民,赏钱十文!砍下那个叫凤三娘的丫头片子的脑袋,赏银百两!”
“是!”王德精神一振,立刻领命而去。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群乌合之众在自家精锐家丁的刀下血流成河的场面。
很快,坞堡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
五百名身穿皮甲,手持环首刀和长戟的王家家丁,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在门前摆开了一个森然的方阵。
这些人,都是王家几代人精心豢养的私兵,常年训练,甚至见过血,远非普通官兵可比。
在他们的两翼,是数千名被组织起来的乡勇。
他们装备虽然差一些,手里多是长枪木棍,但仗着人多,士气同样不弱。
整个王家坞堡前,形成了一个以精锐家丁为核心,乡勇为羽翼的杀阵,正张开血盆大口,静静地等待着猎物上门。
王勋站在高高的望楼上,看着自己一手打造的强大武力,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端起茶杯,又呷了一口。
他觉得,等他喝完这杯茶,战斗差不多就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