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已经放弃挣扎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在地上又哭又笑,状若疯魔的杜克明,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悟吧。
你们就悟吧。
只要能给朕把零件搞来,你们就是立地成佛,朕也随你们去。
“既然悟了,就快去办吧。”
刘协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
“臣!遵旨!”
杜克明如同领了无上法旨,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了起来,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狂热,风风火火地冲出了养心殿。
他要立刻回“惊雷苑”!
他要将陛下的神谕,传达给每一个绝望中的工匠!
希望的曙光,再次降临了!
看着杜克明那打了鸡血的背影,刘协撇了撇嘴,重新瘫回龙椅上。
总算把这事搞定了。
接下来,就是美滋滋地等待零件到货,然后亲手组装自己的快乐源泉。
想到这里,刘协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
工部衙门,此时已经彻底沸腾。
当杜克明将陛下的“最新神谕”——磁石、铜丝、增速齿轮——公布出来时。
整个“惊雷苑”里,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所有愁眉苦脸的工匠和算学大师,都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个个双眼放光,精神焕发。
“原来如此!原来是缺了‘引子’!”
“磁石为引,齿轮为风!引天雷,借风势!妙啊!实在是妙啊!”
“我等凡夫俗子,只知埋头苦干,却不知抬头看天!若无陛下点拨,我等穷尽一生,也无法窥得天机之万一啊!”
杜克明听着众人的感慨,心中也是与有荣焉。
他当机立断,立刻下达了三道命令。
“第一!传我工部将令!命所有京城及周边州府的能工巧匠,立刻放下手中一切事务,全力打造‘增速齿轮组’!图样,就按陛下亲赐的‘神图’来!”
他一边说,一边凭着记忆,将刘协随便画的那个抽象齿轮,无比郑重地复刻在了图纸上。
“第二!命人将库房所有铜料,全部用来拉丝!越细越好!此乃传导雷霆的‘经脉’,不可有丝毫怠慢!”
“第三!”
杜克明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下达‘征集令’!于京城之内,不,是于整个大晏之内,搜罗天下所有磁石!”
“无论大小,无论来路!只要上缴磁石者,皆有重赏!”
“告诉所有人,此乃陛下钦点,为铸造‘铁甲舰’,为我大晏开万世太平的无上国策!”
命令一下,整个京城都动了起来。
一场轰轰烈烈的“全国搜罗磁石”运动,就此展开。
一时间,“磁石”这种原本只有方士、郎中和个别富贵人家当玩物的东西,价格瞬间暴涨。
无数百姓翻箱倒柜,希望能从家里找出那么一两块能吸铁的破石头,换取丰厚的赏银。
城里的风水先生和道士们更是欲哭无泪。
他们用来装神弄鬼,号称能“定风水”、“驱鬼邪”的罗盘和法器,全都被如狼似虎的官兵给“请”走了。
理由只有一个:“此乃陛下所需之‘神物’,尔等能为国之大计献宝,是无上荣光!”
甚至,连皇宫大内的太医院,都没能幸免。
几位老太医珍藏的,据说是从前朝传下来的,用来做“磁石疗法”的几块极品磁石,也被杜克明亲自带人,“客客气气”地请到了惊雷苑。
整个大晏,因为刘协一句“想要磁石”,而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刘协,对此却毫不知情。
他正优哉游哉地躺在摇椅上,让小德子给他念着话本,盘算着等自己的手摇发电机造好了,第一件事是先把《拳皇》通关,还是先下个网游爽一把。
他完全不知道,杜克明和工部的那帮天才,已经在他指明的“康庄大道”上,一路狂奔,并且在科技树上,点出了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歪路。
“惊雷苑”内,一座崭新的,无比怪异的庞然大物,正在拔地而起。
它的底座,是那一百个装满了酸液的瓦缸,按照某种玄奥的阵法排列。
瓦缸之上,是一个由无数铜线圈缠绕而成的巨大平台。
平台中央,则是一个由上百个齿轮层层嵌套,复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增速机括”。
而机括的顶端,正对着的,就是从全天下搜罗来的,最大、磁性最强的上百块磁石,被铸造成了一个巨大的环形!
整个装置,看起来就像一个准备召唤邪神的诡异祭坛。
杜克明抚摸着这座倾注了他和所有工匠心血的“引雷台”,眼中充满了父亲看孩子般的慈爱与狂热。
“陛下……您看到了吗?”
“您的意志,臣等……已经将其化为现实!”
“待到神雷降世之日,便是我大晏雄霸四海之时!”
黄道吉日。
宜祭祀,宜动土,宜……引雷。
京郊的“惊雷苑”,今日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苑内,那座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倾注了整个工部心血的“引雷台”,如同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静静矗立。
杜克明身穿崭新的官袍,神情肃穆地站在台前。
他的身后,是丞相裴文若,以及数十位闻讯赶来,想要亲眼见证“神迹”的朝中重臣。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期待。
他们即将见证的,是足以载入史册,改变整个世界格局的伟大时刻!
“丞相大人,吉时已到。”
一名负责观测天象的官员,声音颤抖地前来禀报。
裴文若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身旁同样难掩激动的杜克明,重重地点了点头。
杜克明会意,转身面向那座巨大的“引雷台”,从怀中掏出了一面明黄色的小旗。
他高高举起令旗,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
“启——阵——!”
一声令下!
早已在“引雷台”下方就位的十六名肌肉虬结的禁军壮汉,立刻抓住那巨大的曲柄摇杆,随着号子声,开始奋力转动!
“咯吱……咯吱……”
沉重的机括声响起。
那上百个齿轮组成的复杂系统,开始缓缓转动。
小齿轮带动大齿轮,大齿轮再带动更小的齿轮。
速度,在层层传递中,被疯狂地放大!
最终,那位于顶端的,由天下磁石铸成的巨大磁环,开始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疯狂旋转起来!
“嗡——嗡——嗡——”
空气中,传来了一阵阵令人牙酸的蜂鸣声。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那旋转的磁环,期待着传说中的“雷霆”降临。
然而,一炷香过去了。
除了那越来越响的嗡鸣声,什么都没有发生。
台下的官员们开始有些骚动。
杜克明的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怎么回事?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加——速——!”
杜克明再次怒吼。
十六名壮汉咬紧牙关,将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摇杆转动的速度,再次飙升!
就在这时!
异变陡生!
“噼啪!”
一声脆响!
那高速旋转的磁环与下方的铜线圈之间,猛地迸射出了一道耀眼的蓝色电弧!
“雷!是雷!!”
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惊呼!
所有人都疯了!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杜克明更是激动得浑身颤抖,老泪纵横!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跪下感谢天恩,那道电弧就像是点燃了引线。
“噼里啪啦!”
一瞬间,成百上千道电弧,在整个“引雷台”上疯狂乱窜!
那一百个装满了酸液的瓦缸,开始剧烈地沸腾,冒出黄绿色的诡异浓烟!
整个装置,都在剧烈地摇晃,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不……不对!”
杜克明脸上的狂喜,瞬间被惊恐所取代。
这股力量,太狂暴了!
完全超出了他的控制!
“快停下!快停下!!”
他声嘶力竭地大吼。
但,一切都晚了。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冲天而起!
整个“引雷台”,在一团无比璀璨的光芒中,轰然炸裂!
无数的齿轮、铜线、碎裂的磁石和瓦缸碎片,夹杂着灼热的气浪,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离得最近的裴文若和杜克明等人,被巨大的冲击波掀翻在地,摔得七荤八素。
整个“惊雷苑”,瞬间化作一片狼藉,浓烟滚滚,如同末日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