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玄霄的手还搭在茶壶柄上，指尖能感觉到陶壁传来的温热。刚才那一滴水珠落下的位置，现在多了一道浅痕，像是被什么力量轻轻划过。
他没去看那道痕。
眼睛闭着，神识却已经扑出去很远。十丈、三十丈、五十丈……直到一百二十丈外的巷尾老槐树根下，一只老鼠啃破了纸袋，露出半块发霉的月饼。这都不重要。他在等另一个信号。
来了。
不是声音，也不是风动。是空气里某种东西变了。灵气像煮开的水，咕嘟咕嘟往上冒泡。而且方向明确——西北三十里，山林深处。
他的眉头动了一下。
不是敌人。至少不是冲他来的。但这股波动太强，普通人察觉不到，修仙者也只会觉得是天地异象。可他知道，这种级别的灵气潮汐，只有一种可能：有东西要出来了。
异兽。
他慢慢睁开眼，金瞳在夜里闪过一丝光，又迅速隐去。站起身，动作不急，先把炭炉里的火拨旺了些，添了两块新炭。然后从桌底拿出一个布包，解开，里面是一套青瓷茶具，看着普通，其实是早年随手炼过的灵器，能锁住茶香三日不散。
一套一套摆好，杯子朝南，壶嘴对北。热水重新烧开，注入壶中荡一圈倒掉，再续新水。整个过程像日常营业，一点看不出紧张。
但他心里清楚得很。
这种级别的异兽出世，要么是封印松动，要么是地脉暴动引来的共鸣。不管是哪一种，只要它靠近这片区域，踩到他布下的任何一点因果线——比如喝一口他泡过的水，闻一下残留的茶气，甚至只是踏过他用灵力温养过的地面——系统就会响。
万倍返还。
他想到刚才那个流浪汉，揣着一块下品灵石都不知道，他就白赚了一个昆仑墟入口坐标。要是这次来的是个大妖，无意间蹭了点好处……
嘴角忍不住翘了一下。
这买卖稳赚不赔。
他坐回木椅，左手放在桌上，右手搭在茶壶柄上，姿势和之前一模一样。但神识已经追着那股灵气波动跑了十几里。沿途树木开始轻微摇晃，地面有细小裂纹出现，野兽四散奔逃。这不是普通的觉醒，是破封。
而且速度很快。
照这个趋势，最多半个时辰就能到城郊。如果它继续往市中心走，必然经过这条老街。而这条街上，唯一有点灵气聚集的地方，就是他的茶摊。
毕竟，他昨天刚用悟道茶洗过一遍地。
当时是为了清理残余煞气，顺手的事。但现在看来，那层看不见的灵息还在，像一张撒在地上的网。谁踩进去，都得留下点什么。
他忽然想起阿斑。
那只瘸腿的白虎前几天叼着块破铜来换茶喝，结果破铜吸收了他的茶气，触发返还，变成一把神兵。阿斑乐得满地打滚，当晚就偷偷把兵器藏进下水道，生怕别人抢。
要是这次来的异兽也有样学样……
他轻笑了一声。
那就热闹了。
正想着，远处的灵气突然一顿。
像是跑得太快撞上了墙。
紧接着，一股新的气息扩散开来——带着血腥味，还有点焦糊感。有人在拦截？
他皱眉。
不应该啊。那片山林早就没人敢进，官方划为禁地三年了。怎么会有修士出现在那里？
除非……
是冲着异兽去的。
他立刻调出记忆，翻找最近几天来茶摊的人。陈九、张铁山、青冥门的那个剑修……都没提过山林异动。倒是张三昨天唠叨了一句，说他拉活时有个客人要去西山采药，下车后就没回来。
当时他没在意。
现在想来，那人怕是已经出事了。
而剩下的那些人，要么逃了，要么成了祭品。
他眼神沉了下去。
如果真是人为引动异兽破封，那就是在玩火。异兽失控，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平民区。这条街上有老人小孩，有熬夜加班的社畜，还有天天蹲他这儿直播的沐清歌。
虽然她现在不在。
但他知道，只要动静够大，她一定会来。
他不想让任何人受伤。
尤其是无辜的人。
所以他不能走。
也不能躲。
必须守在这里，把可能的灾祸，控制在最小范围。
他伸手摸了摸腰间的玉佩。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三百年前那一战，他拼到神魂俱灭都没能护住所有人。现在重活一世，哪怕只是为了这一条街的安宁，他也得站住这个位置。
茶壶开了。
白气往上窜，笔直如线。
他提起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汤清澈，香气却不浓。这是刻意压制的结果。太香会引来不必要的注意，现在还不是放招的时候。
他抿了一口，温度刚好。
外面风停了。
树叶不动了。
连远处的车流声都低了几分。
就像世界屏住了呼吸。
他知道，快到了。
那股灵气波动再次启动，比之前更暴烈，速度却慢了下来。像是受了伤，或者被人拖住了脚步。
有人在拼命拖延它。
他心里有了数。
不是围剿，是护送。有人想把它带出来，但又怕它乱跑，所以一边压制一边引导。手法粗糙，但有效。
可惜他们不知道，越是这样拉扯，越容易激发异兽的凶性。
一旦彻底爆发，谁都拦不住。
他放下杯子，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整个人看起来还是懒洋洋的。但体内的灵力已经开始循环，沿着特定路线缓缓运转。这是前世自创的“蛰龙功”，平时用来伪装凡人，关键时刻能瞬间爆发出全盛实力。
他不需要主动出手。
只要有人、有生灵，从他这里得到一点好处，系统就会替他战斗。
他只需要等着。
等第一个踏入他因果场的存在。
不管它是敌是友，是人是兽。
只要沾了因果，就得付出代价——对他有利的代价。
他忽然想到个主意。
从怀里掏出一颗果核，是早上吃桃子时留下的。本来随手就要扔，现在他轻轻一弹，果核飞出，在空中划了道弧线，落在茶摊门口三步远的地面上。
正好压在一缕未散的茶气上。
那点气息立刻缠绕上去，像给果核裹了层看不见的膜。
他没再看它。
但心里已经记下了这个坐标。
如果异兽路过，踩到了这块地，闻到了这股味，甚至只是风吹动果核滚了一下——
都有可能触发返还。
万一它饿了，把果核吃了呢？
他不敢想下去。
那可能直接返出个仙器套装。
他喝了口茶，压住笑意。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闷响。
地面轻轻震了一下。
桌上的杯子晃了半圈，水没洒。
他抬起眼，看向巷口。
风又起了。
这一次，带着腥气。
他知道，它来了。
而且不远了。
他坐直了些，手依旧搭在茶壶上，另一只手轻轻敲了下桌面。一下，两下，三下。
节奏很慢。
像是在等一个老朋友上门喝茶。
巷子外的路灯闪了一下。
一道庞大的影子掠过墙头，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但那股兽性气息已经扑面而来，压得人胸口发闷。
他没动。
茶壶还在冒着热气。
桌上的果核微微颤了一下。
他低声说：
这异兽，不知能否让我系统再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