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壶嘴那缕白烟还在飘。
楚玄霄的手从裤兜里拿出来，掌心已经空了。阴阳镜不在外面，但他的指尖还残留着一丝温热。他没看地面，也没回头，只是站着，脚底像生了根。
光幕还在。
血雾散得很快，可空气里那股腥臭味没走。张三趴在地上，手撑着地，膝盖发软。他想站起来，但腿不听使唤。耳边嗡嗡响，像是有人在他脑袋里敲铁盆。
沐清歌靠着墙，呼吸很重。她右手还抓着缚仙绳，指节发白。她盯着楚玄霄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楚玄霄动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踩在刚才炸开的血迹上。鞋底沾了点红，但他不在意。他抬头看向墓室深处，那里有一扇门，比之前的大，也更旧。门上的字是刻出来的，不是画的。
“囚我处”。
这三个字歪歪扭扭，像是用指甲抠出来的。
他眯了一下眼。
金瞳亮了一下，视野里跳出几条线。那是命运线，缠在那扇门上，绕了三圈。其中一条断了，另外两条正在往两个方向跑。
系统提示跳出来：
【检测到残魂逃逸】
【坐标锁定：西北偏北三十里山腹洞窟】
【坐标锁定：地下七层古井废墟】
【追踪延迟小于0.3秒】
他没急着追。
他知道血魔老祖没死。那种人不会死得这么干脆。一缕残魂被反噬炸掉，两缕跑了，说明他还留了后手。而且——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虎口那里，太极图纹路还在转，热度没退。这说明返还协议还没结束。刚才那一击，不只是打了回去，更像是撬开了什么。
他忽然开口：“你们俩，还能走吗？”
沐清歌立刻应：“能。”
声音有点抖，但她站直了。她把缚仙绳缠回手腕，另一只手去摸背包。设备还是黑的，但她没管。她知道现在不是靠机器的时候。
张三也爬起来，扶着墙。他吐了口气，说：“我也行。”
楚玄霄看了他一眼。
这个人怕得要命，脸色白得像纸，可他没哭，也没喊。他站在那儿，虽然腿抖，但没倒。
楚玄霄点点头：“待会别乱动，跟紧我。”
说完，他抬脚往前走。
光幕收了。三人走出防御圈，地面那些血迹已经开始冒烟。靠近门的地方，石板裂开了一道缝，里面透出暗红色的光。
楚玄霄停下。
他蹲下，手指贴地。一股热流顺着指尖往上窜，不是温度，是能量。这种感觉他熟悉，三百年前打过交道。
这是地脉血煞，被人炼过。
他站起身，一脚踹在门边上。
门没开。
但他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响，像是锁链断了。
“有意思。”他说，“自己把自己关起来，还不让别人放。”
沐清歌问：“他是被困在里面？”
“不是困。”楚玄霄摇头，“是他不想出来。或者……另一个他不想让这个出来。”
张三听得迷糊：“啥意思？有几个人？”
“三个。”楚玄霄说，“现在的这个，只是三分之一。”
他话音刚落，门缝里的红光突然闪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气流冲出来，带着腐臭味。楚玄霄不动，沐清歌拉住张三往后退了半步。
门内传出声音。
不是说话，是笑。笑声很低，断断续续，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笑了两声，又停了。
然后一个声音说：“你来了。”
楚玄霄答：“嗯。”
“你拿到镜子了。”
“拿到了。”
“那你应该知道……我不止一个。”
“我知道。”楚玄霄说，“你还欠我一笔账。”
门内沉默了几秒。
那个声音又响起：“你想进来看看吗？真正的我，在等你。”
楚玄霄没回答。
他抬起手，掌心朝门。轮回之眼自动开启，视野里那扇门变成半透明。他看到里面挂着三具尸体，都穿着白衣，脸被长发遮住。其中一具的手腕上，戴着和血魔老祖一样的玉镯。
系统提示再次弹出：
【警告：内部存在人格共鸣陷阱】
【建议：避免直接接触本体】
【推荐策略：诱敌出洞】
他收回手。
“我不进去。”他说，“你出来。”
门内的人笑了：“你以为你能逼我出来？”
“我不用逼。”楚玄霄说，“你迟早会自己出来。因为你怕的那个人，不是我。”
“是谁？”
“是你自己。”
门内的笑声停了。
这次停了很久。
楚玄霄转身，对身后两人说：“退后十步。”
沐清歌立刻拉着张三往后走。他们走到刚才光幕的位置，停下。
楚玄霄站在门前，左手插进裤兜，右手垂着。他低头看了眼鞋尖，那里沾着一点血。
他忽然笑了。
“你说你要艺术。”他对着门说，“那你看看这个。”
他右手抬起来，指尖凝聚一滴水。那不是普通的水，是茶水，从他刚才喝剩的杯子里引出来的。水珠浮在空中，泛着淡淡的棕光。
他弹出去。
水珠撞上门缝，发出“嗤”的一声。
门内突然传出惨叫。
不是一个人的声音，是好几个，叠在一起。叫声持续不到一秒就断了。门缝里的红光开始闪烁，频率越来越快。
楚玄霄看着门，说：“你炼器用人命，我喝茶用茶叶。咱俩差不多。”
门剧烈震动了一下。
一道裂缝从中间裂开，往下延伸。灰尘簌簌落下。
一只苍白的手从里面伸出来，五指张开，像是要抓什么。那只手刚碰到空气，就开始冒烟。
楚玄霄不躲。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只手慢慢缩回去。
门缝合上了。
一切安静下来。
他转身往回走。
沐清歌迎上来：“结束了？”
“没。”他说，“刚开始。”
他走到张三旁边，伸手拍了下对方肩膀：“你女儿明天来茶摊，别迟到。”
张三愣了一下，点头：“好。”
楚玄霄又看向沐清歌：“你包里还有备用电池吗？”
沐清歌一怔：“有，但设备坏了不一定有用。”
“试试。”他说，“我想录点东西。”
沐清歌打开背包翻找。她掏出一块黑色电池，递过去。
楚玄霄接过，塞进自己口袋。他没说要干嘛，也没解释。
他重新走向那扇门。
这次他没说话，只是抬起右手，掌心对准门缝。
轮回之眼再次启动。
他看到门后有个影子在动。那个影子有三颗头，每颗头都在笑。中间那颗，长得和血魔老祖一模一样。
系统提示：
【检测到多重意识体】
【激活条件：外界刺激强度达标】
【建议：加大输出】
楚玄霄深吸一口气。
他左手从裤兜里拿出来，手里多了个东西。是茶壶，他平时用的那个粗陶壶。壶嘴还冒着热气。
他把壶举到面前，吹了口气。
“你说你是艺术家。”他低声说，“那我请你喝杯茶。”
他倾斜茶壶。
一滴茶水落下来，砸在门前的地面上。
没有声音。
但整个墓室突然晃了一下。
地面裂开，墙上符文全部亮起，红得发黑。那扇门“砰”地一声弹开一条缝，里面伸出无数血丝，像触手一样扑向楚玄霄。
他站着没动。
就在血丝即将碰到他衣服的瞬间——
他右脚往前踏出一步，踩碎了那滴茶水。
地面爆开一圈黑白光芒。
血丝全被震断，缩回门内。门“轰”地关上，比之前更严实。
楚玄霄收脚。
他低头看去。
地上那滴茶水的痕迹还在，但形状变了。它不再是圆形，而是像一张脸，嘴角向上翘。
他在笑。
楚玄霄盯着那痕迹，轻声说：“你逃不掉的。”
他转身往回走。
沐清歌和张三站在原地没动。他们看着他走近，谁都没说话。
楚玄霄走到一半，忽然停下。
他抬头看向墓室顶部。
那里原本是石头，但现在出现了一道裂痕。裂痕不长，但很深。从里面渗出一点光，暗红色，一闪一闪。
他眯起眼。
金瞳闪过一道锐光。
系统提示：
【发现隐藏通道】
【连接点：屋顶裂痕】
【通向：未知区域】
【建议侦查】
他没动。
他知道上面可能有埋伏。也可能是个陷阱。但他也知道，血魔老祖不会无缘无故暴露这个口子。
除非——
是他想让他们上去。
楚玄霄笑了。
他把手插回裤兜，抬头看着那道裂痕，说：“你挺着急的啊。”
他话音刚落。
屋顶那道裂痕突然扩大。
一块石头掉了下来，砸在地上，碎成几块。
从裂缝里，垂下一根血色的绳子。
那绳子一端连着上方，另一端晃荡着，离地三尺。
像在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