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剑的灰烬被风吹散后，茶摊恢复了平静。
楚玄霄坐在主位上，手指轻轻摩挲着粗陶茶壶的表面。壶身那道雷击留下的裂痕，已经变得极淡，几乎看不出来。他没有说话，只是把壶嘴对准自己面前的杯子，倒了一杯热茶。
茶香升腾。
远处传来脚步声。
第一个来的是个穿旧夹克的中年男人，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三株发绿的草药。他站在摊外，犹豫了几秒，才慢慢走近。
“楚……楚先生。”他声音有点抖，“我听说，带灵草能换丹？”
楚玄霄点头。
男人立刻把袋子放下，双手抱拳，深深鞠了一躬。
接着是第二个。
第三个。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三十多个散修围在了茶摊周围。他们大多穿着普通，背着破旧行囊，有人手上还缠着绷带。这些人常年在野外寻药，被大宗门排挤，连进市集都要绕路走。今天却全都来了。
没人带头，但气氛越来越沉。
忽然，最前面那人跪了下来。
“砰”一声，额头触地。
其他人愣了一下，紧接着，一个接一个，全部跪下。
三十多人，齐刷刷趴在地上，没人说话。
风停了。
茶烟静静往上飘。
楚玄霄站起身，走到人群前。他的脚步很轻，布鞋踩在青石板上几乎没有声音。
他看着这群人，看了一圈。
然后说：“我不收徒弟。”
人群微微一颤。
“也不立门派。”
又是一静。
“但我可以给你们筑基丹。”他说，“每月初七，带三株灵草，来换一颗。品质越高，换得越多。不强求，不赊账，不退换。”
说完，他从袖子里抽出一包茶叶，随手一甩。
茶包飞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稳稳落在石桌上。
“就这个规矩。”他说，“愿意守的，算一份子。不愿意的，喝完茶走人。”
没人动。
过了几秒，最先跪下的那人抬起头，声音发颤：“我们……愿意跟着您。”
“不是跟着我。”楚玄霄打断他，“是守这个规矩。”
他转身走回座位，重新坐下，端起茶杯吹了口气。
“那就，从今天开始。”
话音落下，人群里有人抹了把脸，有人咬紧牙关，有人低头盯着地面，肩膀微微抖动。
他们不是没被人骗过。
也不是没被人坑过。
但这一次不一样。
因为这个人不要他们的命，不要他们的忠诚，只要三株草。
简单，清楚，有路可走。
这时，角落里传来“咔哒”一声。
张三架好了直播设备。
他蹲在石桌旁边，咧着嘴笑，把手机举到最高。
“家人们！快来看啊！”他大声喊，“‘茶摊联盟’今天正式成立了！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
弹幕瞬间炸开。
【卧槽真的假的？】
【玄霄哥哥终于要组队了？】
【打赏走起！给兄弟们买药！】
【这名字我起的！记得加鸡腿！】
【前方高能！全体起立！】
张三越看越激动，差点把手机摔了。他赶紧扶住，继续对着镜头嚷：“看见没？三十多位散修集体宣誓！以后每月初七，带草换丹！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楚玄霄看了他一眼。
没阻止。
反而轻轻点了点头。
他知道，现在这个世界，被人看见，就是力量的一部分。以前他躲着镜头，怕暴露太多。但现在不同了。
他不再怕被薅羊毛。
因为他知道，每被人蹭一次热度，系统就会返还万倍。
别人以为他们在占便宜。
其实他们才是被养肥的那一个。
张三还在直播。
“今天这个场面，我张三必须记录下来！”他拍着胸脯，“以后谁敢说我们散修没组织？谁敢说我们没靠山？我们有规矩！有茶！有楚先生！”
弹幕疯狂滚动。
【666军团已加入应援！】
【打赏十颗灵石支持联盟建设！】
【建议出周边！我想买t恤！】
楚玄霄听着这些话，嘴角微微扬起。
他低头喝茶，没说话。
但识海中，系统界面悄然浮现：
【信仰之力+1200】
【势力值增长进度：30%→70%】
他没在意数字。
他在意的是人心。
这群人之前像野草，风吹就倒，雨打就烂。现在有了规矩，有了约定，有了见证，就开始扎根了。
这时，秦无涯从街口晃了过来。
他穿着那件补丁道袍，腰上挂着紫色葫芦，走路一瘸一拐，说是摔的，其实是故意的。
他走到茶摊前，看了看跪着的人，又看了看石桌上的茶包，最后看向楚玄霄。
“前辈。”他拱手，“既然有了盟约，总得有个名号吧？不能一直叫‘换丹团伙’吧？”
楚玄霄抬眼。
“你想叫什么？”
秦无涯捋了捋胡子：“您德高望重，不如叫‘玄霄盟’？响亮，大气，一听就厉害。”
楚玄霄摇头：“太张扬。”
旁边有人小声说：“叫‘灵茶会’怎么样？毕竟咱们是喝茶定的约。”
“不好听。”秦无涯撇嘴，“像个养生社团。”
又有人说：“叫‘散修堂’？”
“太土。”秦无涯翻白眼，“跟菜市场名字似的。”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说了十几个名字，全被否了。
楚玄霄一直听着。
他没急。
等所有人都说完了，他才抬头，看向夜空。
天还没完全黑，星星刚冒出来。
茶烟袅袅上升，在空中扭成一条细线，像条小龙。
他忽然笑了。
“就叫‘逍遥’。”
两个字说出来，很轻。
但所有人都听清了。
现场一下子安静。
逍遥？
不是“无敌”“通天”“镇魔”这种霸气的名字。
也不是“灵”“玄”“道”这种老套字眼。
只是一个“逍”，一个“遥”。
听起来，不像宗门，不像帮派，倒像是……一种活法。
可偏偏，这句话落进耳朵里，让人心里一松。
有个散修本来紧张得手心出汗，听到这两个字，忽然就不抖了。
另一个一直低着头的男人，慢慢抬起头，眼里有了光。
张三瞪大眼睛，对着手机喊：“听见没？联盟名字定了！叫‘逍遥’！不是我起的，是楚先生说的！”
弹幕直接爆了。
【逍遥？牛逼！】
【这名字绝了！】
【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爱了！】
【打赏一百颗灵石庆祝命名仪式！】
秦无涯摸着胡子，念了好几遍：“逍遥……逍遥……”忽然一拍大腿，“妙啊！不争不抢，却自成一方天地！好名字！”
楚玄霄没回应。
他只是抬起手，轻轻敲了下茶壶。
叮。
一声脆响。
桌面上的水渍突然泛起微光。
两道痕迹缓缓浮现——“逍”“遥”。
只存在了一瞬，随即消失。
但所有人都看见了。
那种感觉，就像这名字被天地记住了。
系统提示无声跳出：
【势力值+70%】
【“逍遥”名号已绑定】
【联盟初步成型】
楚玄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温度刚好。
他看着眼前这群人，知道他们不再是乌合之众了。
他们有了规矩，有了名字，有了见证。
虽然还没打过一场仗，还没护过一个人，但“逍遥”这两个字，已经刻进他们心里了。
张三还在直播。
“今天是个大日子！”他激动得脸都红了，“我们见证了历史！从今往后，散修不再是孤魂野鬼！我们有组织了！有名字了！有茶喝了！”
弹幕刷得飞快。
【全体起立！致敬逍遥！】
【建议出主题曲！我写词！】
【玄霄哥哥别藏了，我们都看见你敲茶壶了！】
【刚才那两个字是不是显灵了？】
楚玄霄听着这些话，没否认，也没承认。
他只是把茶壶放在桌上，轻轻推到中间。
“这壶茶，谁都能喝。”他说，“但规矩，只能守一次。”
众人齐声应下：“是！”
“散了。”他说，“回去准备下个月的草药。”
三十多人陆续起身，有人走前深深鞠躬，有人默默看了茶壶一眼，还有人伸手碰了碰石桌边缘，像是要把这一刻记住。
他们走了。
但脚步比来时稳。
张三收起设备，却没有离开。
他坐在角落的小凳上，打开保温杯，给自己倒了杯茶。
“楚先生。”他笑着说，“我明天还来直播。”
楚玄霄点头。
秦无涯也坐下了，拿起一块茶点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这名字好，洒脱。不像某些人，取个‘通天教’‘灭魔殿’，听着就招雷劈。”
楚玄霄没理他。
他望着茶壶上方升起的热气，手指轻轻搭在壶身。
裂痕彻底消失了。
像是从未受过伤。
远处，最后一缕夕阳照在茶摊的幡旗上。
那是一面旧布做的旗子，上面什么都没写。
但现在，似乎也不需要写了。
名字已经有了。
规矩也立了。
人，也都来了。
楚玄霄端起茶杯，正要喝。
忽然，壶嘴冒出一缕紫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