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纸角在茶杯底下轻轻抖。
楚玄霄没动。
他闭着眼,手搭在粗陶茶壶上,指尖还残留着昨夜茶雾击溃分身时的温热。那道青色细线的投影早已散去,可他记得清楚——钥匙形状的符号,藏在路径尽头。
巷口传来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
二十个身影停在百步外,没人敢再往前。他们穿着洗得发白的道袍,背的剑鞘裂了缝,手里攥着灵草,站姿僵硬。有人低头看地,有人偷瞄茶摊,眼神里全是犹豫。
他们想进来。
又怕被赶出去。
“听说……只要交五株灵草,就能换筑基丹?”一个瘦高男子小声问。
“不止,还得跪。”旁边人接话,“张三哥直播里说了,逍遥联盟的人都是跪着接丹的。”
“那咱们也跪?”
“不跪怎么进?现在外面乱得很,血魔到处抓人,咱们这种小门派连护山阵都维持不住,再不找靠山,迟早散伙。”
“可万一这是圈套呢?拿完灵草就把咱们当炮灰?”
这话一出,人群安静了。
怀疑像根刺,扎在每个人心里。
就在这时,茶桌上的茶杯动了一下。
不是风吹,是楚玄霄的手指轻轻一推。
半杯冷茶倾倒而出,水落在地上,蜿蜒成一道弯弯曲曲的痕迹,正好连到茶摊边缘的一块旧石板。那石板原本看不出异样,此刻却泛起微光,几道古纹一闪而过。
所有人愣住。
那是结界激活的征兆。
意思是:我知道你们来了。
还没等他们反应,楚玄霄抬手,袖子一抖。
二十个粗陶茶包飞出,在空中划出弧线,稳稳停在二十人面前,不高不低,刚好与视线齐平。
茶香飘出来。
不是普通茶叶的味道,是带着灵气的清香,闻一口,体内滞涩的灵力都松动了几分。
紧接着,虚空中浮现一行字,由茶气凝聚而成:
【每月初七,带五株灵草来换丹】
字迹淡去,茶包缓缓落下,被各自接住。
有人手抖,差点没接稳。
“这……这就成了?”
“没考验?不用打架也不用答题?”
“条件就这么简单?”
人群中爆发出压低的欢呼。刚才还在争论要不要强闯的人,此刻脸上写满惊喜。他们带来的灵草大多是采了好几天才凑齐的,本以为要拼死拼活才能换来一枚丹药,结果对方直接给了标准流程。
公平。
透明。
不用求人。
一个满脸胡茬的中年汉子突然单膝跪地,双手捧着茶包举过头顶:“我‘青木观’愿加入逍遥联盟!从今往后,听令行事!”
这一跪,像是打开了开关。
其余十九人纷纷下跪,动作整齐得像排练过。
“我‘云隐斋’归附!”
“我‘寒溪门’请入盟!”
“我‘落星谷’愿守规矩!”
声音不大,却一句比一句重。
他们不是来讨好处的。
是来求活路的。
茶摊内,楚玄霄终于睁眼。
金瞳扫过人群,没有说话。
他只是伸出食指,轻轻点在石桌上。
原本干涸的茶渍突然流动起来,像有生命一般,在桌面游走片刻,刻出两个字:
**逍遥**
字迹深处,隐约有龙蛇虚影闪过,气息古老而沉重。那是混沌青莲的力量渗透所致,虽只一丝,已足够震慑全场。
跪着的人额头贴地,没人敢抬头。
这时,有个年轻弟子低声嘀咕:“只换丹……就要我们称臣?万一哪天他另立山头跑了怎么办?咱们岂不是白投了?”
话音未落,旁边立刻有人怒斥:“你闭嘴!有地方收留就不错了!你以为你是昆仑派?人家凭什么白白救你?”
“我不是不信……我是怕……”
“怕什么?楚前辈连血魔分身都能一招打散,你觉得他会图你这几株破草?”
争论在继续。
楚玄霄依旧没开口。
但他手指一收,桌上的“逍遥”二字缓缓消散,化作一缕茶气升腾而起。
然后他淡淡说了一句:
“我不收臣,只收信。”
声音不高,却压下了所有杂音。
“信我者,得安。疑我者,可去。”
他说完,手腕一翻,二十个茶包同时亮起微光,自动飞入各派代表手中,严丝合缝,仿佛早就认主。
没人再说话了。
怀疑还在,但已经没人敢提。
因为他们知道,机会只有一次。
错过,就不会再来。
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轻微的咔哒声。
沐清歌架好了摄像机。
她把镜头对准地面——特写那些跪着的手。有的指甲断裂,有的虎口裂开,有的还沾着挖灵药时留下的泥。她没拍脸,也没拍旗帜,只拍这些手,和手中紧握的茶包。
弹幕瞬间炸了。
【卧槽这细节破防了】
【这些人不是来蹭资源的,是真快活不下去了】
【以前觉得修仙都是大佬打架,现在才知道底层修士有多难】
【茶道外交YYdS!这才是真正的民心所向】
【玄霄哥哥太懂了,给尊严比给丹更重要】
有人刷礼物,有人截图发论坛,还有人直接私信申请加入联盟志愿者。
系统提示悄然浮现:
【信仰之力小幅增长】
【势力值+100%】
联盟完成关键扩张。
不再是乌合之众,而是真正有了根基的势力。
沐清歌调整麦克风,轻声解说:“他们来自十二个濒临解散的小门派,最久的传承不过三代,最近因为秘境动荡,资源断供,弟子逃的逃,死的死……今天这一跪,不是屈服,是自救。”
她说完,镜头缓缓上移,对准茶桌后的男人。
楚玄霄正把最后一杯冷茶泼向地面。
水痕落在石缝间,凝而不散,隐隐连成一个复杂的图案——正是“逍遥联盟”的守护基阵雏形,由茶气与地脉暗合而成,虽未成型,已有雏形。
阿斑趴在角落舔爪子。
它右眼戴着茶梗编的眼罩,耳朵微微转动,监听着每一双脚离开的方向。它没叫,也没动,但尾巴尖轻轻摇了两下。
这是它认可的信号。
沐清歌收起设备,走到茶桌旁,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前辈,下次讲讲茶道吧?大家……都想听。”
楚玄霄没回答。
他只是把手搭回茶壶上。
壶身温热,像睡着了一样。
风从巷口吹进来,卷起几片落叶,落在刚空出的石凳上。
一片叶子边缘焦黄,像是被雷火烧过。
它停在楚玄霄脚边,轻轻颤了一下。
然后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