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渐强,西塔楼密室内的魔法蜡烛自动熄灭,只留下“静默之心”稳定的微光。德拉科·马尔福在石台上醒来的过程,缓慢得如同冬眠后的蛇。
最先恢复的是知觉。冰冷坚硬的石台触感,然后是空气中魔药、尘埃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东方熏香混合的气味。接着是听觉——极轻微的呼吸声,不远处羽毛笔划过羊皮纸的沙沙声,还有……他自己的心跳,平稳而有力,却带着一种陌生的、额外的“回响”,仿佛胸腔里多了一个微小的、翡翠色的钟。
然后,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
月亏之夜的冰冷火焰、石蛇血红的眼睛、左臂撕裂般的灼痛、后颈被侵入的寒意……最后是漫无边际的黑暗与寒冷,以及在寒冷深处,一缕始终未曾熄灭的、温暖而坚定的银绿色光芒。
他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密室粗糙的石顶,然后是两张关切的脸——卢修斯坐在石台边的椅子上,手中羽毛笔停顿,灰蓝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林晚则盘膝坐在稍远些的地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清亮,正对他微微点头。
“感觉如何?”卢修斯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德拉科尝试动了一下手指,然后是手臂。没有预期的剧痛,只有一种深沉的乏力,仿佛身体被掏空后又勉强填回。他缓缓抬起左臂——那个曾经让他恐惧、厌恶又无法摆脱的黑魔标记,依然烙印在皮肤上,但颜色……确实淡了一些。不再是那种仿佛要渗出血来的暗红,而更像一道陈年的、略微发暗的疤痕。更奇异的是,当他的目光落在上面时,标记没有任何反应,没有熟悉的冰冷刺痛,没有那种被无形眼睛注视的毛骨悚然感,它只是……安静地存在着。
“它……安静了。”德拉科的声音干涩沙哑,几乎不像他自己的。
“削弱了大约百分之十五到二十,”林晚的声音传来,“防护碎片与你融合后形成的守护屏障,在一定程度上干扰和抵消了标记的活性。它现在更像一个‘死’的烙印,而非‘活’的连接。”
德拉科将手移向后颈,触摸到一片微凉、光滑的皮肤,那里似乎有一个极其浅淡的、翡翠色的印记轮廓。“这个……就是你们说的碎片?”
“萨拉查·斯莱特林地脉防护机制的能量残片,”卢修斯解释道,“经过引导,它现在与你生命核心结合,成为一种被动的守护力量。它会保护你免受黑暗魔法的直接侵蚀,尤其是……与伏地魔同源的力量。”
听到那个名字,德拉科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但这一次,没有伴随而来的、标记被触动的剧痛或恐惧。他沉默了片刻,消化着这些信息。自己身体里现在有两股与斯莱特林相关的力量:一股是伏地魔强加的、扭曲的黑暗标记;另一股是萨拉查留下的、古老而排外的防护碎片转化的守护屏障。它们在他体内达成了脆弱的平衡,或者说……对峙。
“我睡了多久?”他问。
“两天两夜。”卢修斯回答,“现在是你‘失踪’的第三天上午。”
“失踪?”德拉科的眼神变得锐利,“外面……怎么样了?”
卢修斯和林晚快速而简洁地讲述了他们制造的误导计划:嫁祸乌姆里奇,将标记异常归咎于她的非法实验;塑造林晚为“蛊惑者”,解释德拉科的“反常”行为;以及通过苏珊·博恩斯传递信息,将整件事包装成一场由前调查官和危险转学生引发的、失败的“反抗实验”闹剧。
德拉科听着,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亚麻布。“父亲……那边呢?”
“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今天清晨通过加急猫头鹰向魔法部递交了一份声明,”卢修斯的声音更冷了些,“声称你‘受不良影响’,‘擅自尝试危险魔法’,‘已脱离家族管教’,并表示马尔福家族将‘积极配合调查,澄清事实’。”他顿了顿,“切割得很彻底。”
意料之中。德拉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被家族抛弃的滋味,他如今和卢修斯一样尝到了。
“接下来我该去哪儿?”他看着卢修斯,也看向林晚,“霍格沃茨不能待了,马尔福庄园……也回不去了。”
“‘灰鹰会’,”林晚说,“隼提过他们有安全屋,可以庇护像你这样的人。但需要你自己决定。那里远离英国魔法界主流,生活可能……与你现在习惯的完全不同。”
德拉科沉默着。离开英国,加入一个陌生的、旨在改革魔法世界的秘密组织?几天前,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但现在……
他看了看自己淡化的黑魔标记,又摸了摸后颈温润的翡翠印记。一个是被迫接受的黑暗枷锁,一个是在绝境中获得的、代价高昂的守护。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我去。”他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卢修斯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好。我会联系隼,安排转移。但需要等你体力恢复一些,而且……必须等外面的‘戏’演完,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乌姆里奇和林晚身上之后。”
就在这时,密室外传来了多比刻意加重的咳嗽声——这是有紧急消息的信号。
卢修斯迅速开门。多比闪进来,大眼睛里满是紧张:“先生!小姐!还有……少爷醒了!太好了!但是……城堡里出事了!”
“慢慢说。”林晚安抚道。
“乌姆里奇女巫的办公室被魔法部的人查封了!”多比尖声道,“来了好多人,穿着黑袍子,拿着探测仪器!他们找到了先生放进去的那些东西!乌姆里奇女巫被带走了,她一直尖叫着说自己是被冤枉的!”
“还有!”多比喘了口气,“赫奇帕奇的博恩斯小姐,今天早上真的在温室发现了林小姐‘不小心’留下的那张画着奇怪符文的羊皮纸!她拿给了斯普劳特教授看,斯普劳特教授又告诉了麦格教授!现在……现在好多教授都在议论,说林小姐可能在研究什么‘危险的东方魔法’!”
“苏珊呢?”卢修斯追问。
“博恩斯小姐看起来很担心,她说要写信告诉她的姑姑……就是魔法部那位司长大人!”多比说,“多比听到麦格教授对弗立维教授说,这件事可能会引起魔法部的正式调查。”
误导计划正在按照预想发酵!乌姆里奇被坐实了“非法实验”的嫌疑,林晚的“危险研究者”形象也被成功塑造,并且通过苏珊·博恩斯这条可靠的渠道,即将传递到魔法部高层。
“伏地魔那边呢?”林晚更关心这个,“有任何迹象吗?”
多比的大耳朵耷拉下来:“多比不知道……但是,多比刚才在送早餐的时候,感觉到城堡里有一股很冷、很让人不舒服的魔法波动,好像在……在找什么东西。多比躲开了,但它好像没有特定的目标,只是在到处‘嗅探’。”
伏地魔在远程探查!标记的异常削弱果然引起了他的警觉,他正在尝试定位问题源头。但幸运的是,由于误导计划的干扰,他的探查似乎暂时没有明确方向。
“斯内普教授呢?”卢修斯问。
“斯内普教授今天看起来很严肃,”多比说,“他在地窖熬制了很多复杂的魔药,还对着他的冥想盆看了很久。他对多比说……说让先生和小姐这几天‘格外小心’,最好‘深居简出’。”
这是警告。斯内普肯定也感知到了伏地魔的探查,甚至可能已经与黑魔王有过某种形式的“沟通”,承受着双面的压力。
“我们知道了,多比,谢谢你。”林晚轻声说,“继续留意城堡里的动向,尤其是任何异常的人或魔法波动。”
多比用力点头,又担忧地看了一眼刚苏醒的德拉科,啪的一声消失了。
密室内的气氛重新变得凝重。布局已下,棋子已动,现在到了等待对手应招,以及承受风暴第一波冲击的时刻。
“你需要尽快恢复体力,”卢修斯对德拉科说,“食物和水多比会送来。林晚,”他转向她,“你也要抓紧恢复灵力。如果魔法部真的介入调查,或者伏地魔的探查逼近,我们需要随时做好应对或转移的准备。”
林晚点头。她知道,看似成功的误导背后,是更加危险的钢丝。他们骗过了魔法部的眼睛,暂时混淆了伏地魔的视线,但这两位“观众”都不是省油的灯。魔法部的调查可能会揭开其他秘密,而伏地魔……一旦他意识到自己被误导,报复将无比酷烈。
德拉科尝试着坐起身,虽然虚弱,但眼神比之前坚定许多。“给我点吃的,”他对卢修斯说,“还有……关于‘灰鹰会’,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他开始主动了解,主动准备。那个被迫承受一切的少年正在蜕变,或许是被迫,或许是觉醒。
卢修斯从行囊中取出食物和一份关于“灰鹰会”理念的加密简介(来自隼之前的联络)。林晚则重新盘膝坐下,开始缓慢吸纳“静默之心”散发出的纯净能量,滋养枯竭的经脉。
密室之外,霍格沃茨的白天依旧按部就班。学生们谈论着乌姆里奇被带走的大新闻,教授们神色各异,魔法部的调查员在城堡里穿梭,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紧张。
而在城堡更深的阴影里,那双猩红的、蛇一样的眼睛,正透过无数层魔法与距离的阻隔,冰冷地审视着这座千年古堡。他的目光扫过被带走的乌姆里奇,扫过教授间关于“东方危险魔法”的窃窃私语,也扫过每一个可能的角落。
一次挫败,一次误导,对他而言只是棋局中的微小涟漪。他失去了一点对某个棋子的直接控制,却看到了更多有趣的可能性——关于反抗,关于古老的力量,关于……那个总能带给他“惊喜”的东方女孩。
德拉科的苏醒是涟漪的中心,而伏地魔的目光,如同暗处的毒蛇,已经锁定了这片泛起波澜的水域。他在等待,等待涟漪平息,或者……等待制造更大的风浪,将水下的所有秘密,一并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