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大雨无情地冲刷着魁地奇球场,却仿佛也将某些凝固的、尖锐的东西一并带走了。林晚指尖触碰那道疤痕带来的触感,以及她那句掷地有声的“永远不会离开”,如同带着魔力的闪电,劈开了卢修斯·马尔福心中那层最坚硬的冰壳。
他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力道未松,但那不再是为了伤害或禁锢,更像是一个溺水之人抓住唯一的浮木。他灰蓝色的眼眸中,翻涌的黑暗与痛苦激烈地碰撞、撕扯,最终,那试图吞噬一切的疯狂缓缓退潮,露出了底下被掩盖的、更深沉的疲惫与……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动摇。
雨水顺着他淡金色的发梢不断滴落,流过他苍白的脸颊,混入他眼角某种难以分辨是雨水还是其他什么的湿润。他死死地盯着林晚,仿佛要将她的灵魂看穿,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林晚没有催促,也没有挣脱。她就那样站在雨里,任由他抓着,目光坦然坚定地迎视着他,仿佛在无声地宣告:我就在这里,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短短一瞬,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卢修斯紧握着她手腕的力道,终于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松懈下来。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高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另一只握着蛇头手杖的手也垂落下来,杖尖无力地抵在湿漉漉的草地上。
“……为什么?”他终于嘶哑地开口,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困惑与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秘的期盼,“为什么……是我?” 一个被家族抛弃、前途未卜、甚至刚刚还失控地伤害了她的人。
林晚看着他眼中那抹罕见的、近乎脆弱的迷茫,心中最后一丝因他之前冰冷态度而产生的芥蒂也烟消云散。她轻轻挣开他已经不再用力的手,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抬起另一只手,用袖口替他擦拭了一下脸颊上混杂的雨水和……别的什么。
“没有为什么,”她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异常柔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就像没有为什么黑湖会在城堡旁边,也没有为什么霍格沃茨会有四个学院。你就是你,卢修斯·马尔福。骄傲是你,固执是你,会为我挡咒的是你,刚才那个……差点把自己也冻死的混蛋,也是你。”
她顿了顿,看着他微微睁大的眼睛,继续说道:“我选择的是全部的你,不是马尔福的姓氏,也不是那个永远完美的级长面具。所以,别再问这种傻问题了。”
这番近乎蛮横又不讲道理的回答,却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卢修斯心中某把沉重的锁。他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被雨水打湿后更显漆黑的眼眸,看着她脸上那混合着无奈、心疼和一如既往坚定的神情,冰封的心湖深处,终于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彻底裂开,温暖的活水开始重新流淌。
他猛地伸出手,这一次,不再是抓住,而是将她紧紧地、用力地拥入了怀中。他的拥抱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颤抖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力度,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也不分开。冰冷的雨水也无法浇灭这个怀抱里重新燃起的、滚烫的温度。
林晚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却没有挣扎,只是安静地靠在他湿透的胸膛上,听着他胸腔里那急促而有力的心跳声,感受着这份迟来的、失而复得的真实。
雨,不知何时渐渐小了下去,最终化作了飘散的雨丝。乌云缝隙中,透出了一缕稀薄的、却无比珍贵的阳光,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良久,卢修斯才微微松开她,但手臂依旧环在她的腰间。他低头看着她,灰蓝色的眼眸中冰霜尽褪,虽然依旧带着疲惫和未散的痛楚,但那里面重新有了焦点,有了她的倒影。
“图书馆……”他艰难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残留的涩意。
“一场戏。”林晚打断他,言简意赅地解释,“给父亲和诺特家看的,也是……给你看的。我需要打破你那种‘独自承担一切’的愚蠢念头。”她看着他,眼神清澈,“现在看来,效果……有点过头了。”
卢修斯沉默了片刻,随即,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终于冲破了他脸上多日的阴霾,虽然转瞬即逝。“……你总是有办法让我出乎意料。”他低声说,语气复杂,却不再有愤怒。
他抬起手,轻轻拂开黏在她脸颊上的湿发,指尖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温柔。“对不起……”他哑声道,“为我之前的……”
“过去了。”林晚握住他的手,打断了他的道歉,“重要的是现在,和以后。”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两人浑身湿透,站在空旷的球场上,显得有些狼狈,却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风雨同舟的契合。
“我们回去吧,”林晚轻声说,“你需要换身干衣服,而且……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谈。”
卢修斯点了点头,灰蓝色的眼眸中重新燃起了属于斯莱特林级长的冷静与锐利,但那锐利之中,不再有孤绝,而是沉淀了一种更加坚实的力量。
他牵起她的手,没有松开,两人并肩朝着城堡走去。雨后的阳光虽然微弱,却执着地穿透云层,在他们身后拉出两道长长的、交织在一起的影子。
冰封的寒冬已然过去,虽然前路依旧布满荆棘,但至少,他们重新握紧了彼此的手,准备一同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