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张多么美的脸?
眉黛夺将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
是张扬浓艳且极富有攻击性的长相。素手纤纤拔清池,搅乱满潭春,她掀起眼皮看她,狐狸眼笑起来含情脉脉。
血腥味混合着丝丝缕缕的柑橘味飘来。
池昭眨了下眼,回忆起新闻里打满马赛克的脸。
这也不像啊……
他淡定地向她挥手,“晚上好。”
确实再见面了,还挺快的。
“晚上好,亲爱的。”
少女轻快地跃到地上,赤脚踏进坑坑洼洼的血泊,稀薄的血水溅在她青白的小腿上,她欢快的邀请道:“有兴趣参加我们的晚宴吗?”
“当然有。”青年蹙眉,视线扫过满地狼籍,“不过环境太差就另当别论。”
昔和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手腕被吊起,略显宽大的衣袖向下滑了一截,遮住掌心贴着的折叠刀。
暖色迷离的光影总是会叫人不清醒,滋生助长暧昧的气氛。
少女精致的脸近在咫尺。
她在笑,金灿灿的瞳孔里晕开千丝万缕的红,像碾碎的、浸泡在阳光浴下的玫瑰,汁水渐渐涣散与金水混融,靡烂昳丽又富有神性。
他在少女掐着他脖子的时候出手了。
刀很锋利,是特意打磨过的,被他从口袋里翻出来涂上黑狗血,用来应对危险的。
在划开长发的时候他知道她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了。
但她没有制止。
她只是笑着瞧着他裁断了她的长发,纵容了他伤害她,看向他的眼神像是顽劣不堪却又极尽宠爱的宝物。
宝物?
可他并非物品,不属于任何人。
他们之间的距离拉的很近,近到他觉得他们会吻上。
池昭在心里笑了。
她对我很有兴趣。
有兴趣是好事,他不会死的——准确的说,她不会让他轻易的死去。
他实在太熟悉这种眼神了。
渴望和占有欲交织。她爱这张脸,爱他无瑕的外貌,爱他完美的躯体,渴望得到他,将他置于盒匝中永久珍藏。
于是由爱生忌,忌惮他会损毁,开始小心翼翼地迁就,要保留完整,要无任何磕碰与裂纹的艺术品。
被烈火焚烧过的黑发如风吹蒲公英般飘落。
他轻声道。
“……哪里都不可以。”
我哪里都不可以被享有。
喉咙里溢出几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少女没有因他的冒犯而愤怒,她异常平静地望向他,“来打一架吧。”
以专业人士的角度来讲,这是场放洪水般的打架,一人一鬼过家家似的打闹。池昭能感受到她的生疏,招式虽凌厉,但破绽太明显了。
他强撑着不适的身体和她过招。掌风袭过脸侧,柑橘味如飞掠的惊鸟般从他面前晃过,池昭不合时宜地想。
真是和她本人完全不一样的味道。
她是霸道任性、傲慢无礼的独裁者。
被她扯着摔倒时磕到了脑袋,耳畔一阵嗡鸣,听不见其他声音。口腔里是铁锈般的腥味,他差点昏倒,缓过来之后就毫不犹豫地给她一拳,随后趁人摔懵了没反应过来就地一滚,捡起了被她打飞的折叠刀。
攥刀的手持续用力,凭借着自己顽强的意志力,池昭稳住身形,冷冷地瞧着她。
对面半坐着的人呆愣地摸了摸自己泛肿的脸,忽地笑出声。她发自内心地感到喜悦,抬头再次望向他的时候没有了看物件似的冰冷。
体贴温柔的人总是拥有洞察人心的本领,池昭对情绪的感知一向敏锐。
于他而言,他人的情绪就像是广袤荒原上正在燃烧的火堆,影响火的风自四面八方来,离火堆越近,就越能感受到火的变化。
“你好,我叫昔和。”
她的笑容和之前别无他样。
但池昭知道,她真正意义上的看见了他。
和昔和合租的日子还算愉快,大多数时候她都浸泡在水里,悠哉悠哉地拨弄着清水,做出清闲懒散的姿态,不干涉他的任何行动。
房子不是让他白住的,池昭每间隔一天都要给她带回来食物。
做正经工作不能那么快就哄骗到人,池昭思来想去发现骗人最快的工作居然是出去卖。
行吧,这也不失为一条活路。
巧合的是,租房附近的长街正正好是隐藏的专门卖身的地方,与固定的场所相比,个人去卖的话客流量较少,但自由度更高,也不会有什么KpI考核。
不过他又不是真卖,只是给屋里的女鬼大小姐拐骗小甜点吃,不需要业绩和钱。
池昭生的好看,往那里一站,不喜欢男伎的人也要伸头瞧两眼,根本就不缺生意,每次都能带回来人。
昔和对此很是满意。
这位脾气时好时坏,让人捉摸不定的大小姐是只宅鬼。她能自己出门觅食,只是不乐意出去,现在有了帮忙带饭的,昔和的小日子可谓是越过越悠闲。
感觉无聊了就去粘着池昭,跟个大型人偶挂件般吊在他的脖子上。
虽说池昭讨厌她过于亲昵暧昧的行为,但说了她照样我行我素,屡教不改,他又拿她没办法,只能捏着鼻子忍下来。
不过因为鬼本身轻飘飘的,挂在脖子上没什么重量,再加上刚入初秋天气依旧燥热,她贴过来还挺凉快的,就当是挂脖制冷机了,池昭逐渐习惯后就默许了她的行为。
“近日以来,xx省xx市xx县xx街道发生多起失踪案,请广大市民夜间出门时注意安全,少走不走没有监控覆盖的偏僻小路……”
电视里放着新闻,忽明忽暗的光影落在沙发上,照出一张美丽苍白的脸。刚从浴室里出来看见客厅电视打开了,池昭走过去在她身侧坐下,“怎么突然间这么有闲情雅致?”
香喷喷的石榴花沐浴露味勾得昔和跟没骨头似的软绵绵倒在他肩头,鼻子一耸一耸的嗅,她嘟囔道:“因为你在洗澡,我好无聊~”
“……”
这个话不好接。
“今天的饭不好吃,这个男的抽烟喝酒还经常嫖,家里有家室,外面情人多,阴重阳衰,肉质差劲。”简单的吐槽了一下晚饭,昔和凑过去咬他。
感受着肩膀处传来的痛感,池昭皱眉,轻轻推开她的脸,“疼。”
被拒绝的少女气鼓鼓地松开嘴,别开脸独自生闷气。
她的小脾气一向很多,不知道是谁给惯的坏毛病。见池昭不纵容她,昔和只能装作委屈巴巴地再次贴过去。
拿起手机回了个消息,池昭冷不丁地问道:“先前半夜和你打架把我吵醒的那个是谁?”
“不能告诉你。”
涉及到敏感话题,昔和警觉地坐直了身子,对此事避而不答,“我们有规矩,不可以随便出卖其他鬼的名字,想知道的话你只能自己找。”
“是缠着警局那群实习生的女鬼吗?”
“你猜?”
“你答应我要杀掉她的。”
距离陡然拉近,呼吸声喷洒在脸上,他直勾勾的盯着她,上挑的眼尾线条锋利,眼角的泪痣像是雪地里飘下的一点腊梅,分外美艳。
突如其来的美颜暴击硬控昔和两秒,回过神来后少女不满地撇嘴,抗议道:“这是两码事!”
她明白池昭的意思——必死无疑的家伙被知道名字也无所谓吧?
“我会杀了她的,但我不能告诉你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