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卷着沙粒打在雷击石上,发出细密的“沙沙”声。石门彻底合拢,最后一丝光缝消失的瞬间,黄大贵耳朵一抖,尾巴绷得笔直。
他抱着白小染,后背紧贴石面,呼吸压得极低。三股邪气已经围成半圆,像三条毒蛇缓缓收紧。
海路那股最先动。雾气翻涌,凝成一张人脸,咧着嘴,嘴角裂到耳根。它没出声,只是朝石门伸出手,指尖滴落的水珠落地即燃,烧出一个个焦黑小坑。
黄大贵把白小染轻轻塞进石门下方的凹槽,顺手扯下自己一撮毛,混着舌尖血抹在她衣领上。“藏好点,别露气。”他低声说,声音干得像砂纸磨木头。
话音未落,陆路方向传来“咔哒”一声,像是骨头错位。五具傀儡从坡底爬上来,眼窝里跳动着幽绿火苗。它们脚不沾地,每走一步,沙地就渗出暗红液体。
黄大贵冷笑:“又来这套?”
他没动,反而闭眼,舌尖抵住上颚,默念“探情报”的口诀。灵觉如蛛丝铺开,瞬间扫过三路邪修。他眉头一跳——地底那股阴脉邪气,正沿着一条看不见的血线往上爬,而那血线的源头,竟连着傀儡脚底的符纸。
“果然在供能。”他睁开眼,啐了一口,“拿五仙残骸当引子还不够,还得接地脉?”
他活动了下肩膀,骨头发出“咯咯”轻响。这身子老了,经不起折腾,可眼下也没得选。
他猛地跃出,一掌拍在沙地,震起一片尘土。“来啊!黄仙爷在这儿!”他冲傀儡挥手,“看看谁才是真货!”
傀儡果然转向他。海路邪修也收回手,雾气重新聚拢。只有地底那股阴脉,仍在悄然逼近。
黄大贵边退边甩出三张破煞符,贴在沙面。符纸刚落地就发黑冒烟,可只烧了两秒,便被一股暗流扑灭。
“不行,血线太粗。”他喘了口气,低头看自己爪子,“得断根。”
可要断根,就得靠近地脉节点——那地方在坡底正中央,三路邪修的交汇点。
他回头看了一眼石门。白小染缩在凹槽里,像只受惊的小猫,连呼吸都轻得听不见。
“小满,你可别在里面磨蹭。”他嘟囔一句,抬手在胸口划了一道。
血涌出来,不多,刚好够画个符。他用爪尖蘸血,在自己心口画了个倒三角,嘴里开始念一段从没说出口的咒。
百年前,奶奶站在老屋门口,盯着他看了很久,才开口:“你体内有灰,压得住就留着,压不住,死也别放出来。”
他当时点头,后来一直没提这事。
可现在,压不住了。
血符画完,他猛地一拍心口。那道伤口突然变深,像被无形的手撕开。一股灰雾从他七窍喷出,混着黄烟,在空中扭成一股绳。
他身体开始膨胀,毛发由黄转灰,爪子变长,牙齿外翻。三米高的巨鼠立在断龙坡顶,尾巴一甩,砸出一道沟。
第一具傀儡刚扑上来,就被他一爪拍进地里,直接陷到脖子。第二具想绕后,他尾巴横扫,直接抽飞,撞上石头炸成碎片。
海路邪修的雾脸刚凝聚,他张嘴一吼,音波如锤,雾气当场炸散。可只散了三秒,又重新聚拢。
“打不死?”他低吼,一爪插进沙地,顺着血线往下刨。
地底传来“咯吱”声,像是某种东西被扯断。傀儡动作一僵,眼里的绿火闪了两下,灭了。
“断了!”他喘着粗气,转身冲向海路方向。雾脸刚想逃,他巨爪一捞,直接捏住雾团,往地上狠狠一砸。
“啪!”
雾气炸开,露出里面一张腐烂的人脸,眼珠挂在额头上,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黄大贵再一爪,脑袋碎成烂泥。
他喘着粗气,回头看向石门。白小染还在凹槽里,一动不动。
“没事了……”他刚想走过去,忽然浑身一僵。
灰雾还在往外冒,可这次不受控制了。它顺着血管往脑子里钻,眼前开始闪画面——百年前的山林,血流成河,一群巨鼠在火中狂奔,最后只剩他一个,躲在树洞里啃同伴的骨头。
“不……”他摇头,想甩开那些画面,“现在不一样……”
可身体不听使唤了。巨爪抬起,朝石门挥去。那一爪要是落下,连同白小染一起得砸成肉泥。
“不能伤……”他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小满……小染……不能伤……”
爪子离石门只剩半尺,他猛地调转方向,一爪拍向自己肩头。
“噗!”
血喷出来,溅在雷击石上。他跪倒在地,巨躯抖得像风里的叶子。可那双眼睛,还是红的。
他低头看自己的爪子,血顺着指缝滴落。每一滴都砸出“滋”的轻响,像是落在烧红的铁板上。
石门内,五道残影仍在缓缓下沉。祭坛深处传来低沉嗡鸣,像是某种机器在运转。
黄大贵喘着气,用爪子撑地,想站起来。可刚抬腿,灰雾又往上涌。他喉咙里发出低吼,像是野兽在挣扎。
他盯着石门,眼珠一动不动。忽然,抬起没受伤的那只爪,慢慢伸向自己胸口。
指尖对准心口那道倒三角血符,缓缓下压。
“再压一下……就能压住……”他声音沙哑,“就一下……”
爪尖刺进皮肉,血流得更快了。他的身体开始缩小,毛发由灰转黄,可眼睛依旧赤红。
石门内嗡鸣声忽然变强。一道光从缝隙里透出,照在他脸上。
他没躲,只是盯着那道光,爪子还在往心口压。
血顺着胳膊流到指尖,滴落在雷击石上,晕开一小片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