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满盯着那块熄灭的遥控器屏幕,手指还卡在裤兜里。倒计时归零,可他没敢松一口气。这种安静太假了,像暴风雨前那种让人耳膜发胀的沉默。
他低头看脚边裂开的地缝,刚才那根绿藤消失的地方,泥土正微微隆起。不是风吹,也不是余震——是底下有什么在动。
他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硬是用钢柱撑住了身子。全身灵力像是被抽干的井底,只剩一点残渣在经脉里打转。但他不能停。刚才七处炸点只爆了六处,最后一枚没响,不代表它不存在。
他咬破舌尖,血滴在掌心,混着最后一点银蓝光点抹进地面。阴气顺着裂缝往下探,像一根细线垂入深井。七米深处,三枚装置静静躺着,引信上的符文还在微弱闪烁,信号中断只是暂时切断了遥控,内部自毁机制已经开始倒数。
还剩四十七秒。
“该死……”他喉咙里挤出一声低骂,手抖得几乎画不出完整的召令。只能用血在掌心划了个歪歪扭扭的灰圈,指尖往地上一按,“出来……帮把手。”
地面猛地一颤。
一道灰影从裂缝中窜出,落在他鞋尖前。那是一只通体如烟雾凝成的小鼠,眼睛亮得不像活物。它没叫,也没动,只是抬头看他一眼,尾巴轻轻扫过他的鞋带。
陈小满喘着气点头:“东侧楼梯井下面那颗,剪断红蓝交汇的线头。”
小鼠转身就钻回地里,速度快得连影子都没留下。
他靠着钢柱滑坐下来,耳朵嗡嗡作响,视线边缘开始发黑。他知道现在最该做的是闭眼调息,可他不敢。只要他还醒着,就得盯着那片地。
十秒后,第一声闷响从地下传来,像是铁管断裂的声音。紧接着,掌心残留的感应传来波动——第一枚炸弹,引信断了。
他松了半口气,又立刻绷紧。
第二枚在承重柱核心,周围全是钢筋和压制类符网,普通方法根本靠近不了。他刚想再咬舌逼出血来传讯,地面忽然裂开一道细缝,灰影一闪而过,绕到了楼体另一侧。
“这路线……”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那是通风管道的位置。灰仙没打算硬闯,它要从上方绕进去。
时间还剩二十三秒。
陈小满死死盯着地面,手不自觉攥紧了钢柱边缘。金属被他指甲刮出几道白痕。他能感觉到第二枚炸弹的引信频率在加快,符文光色由暗红转为刺目猩红。
突然,地面剧烈一震。
不是爆炸,而是某种机关启动的震动。反拆脉冲阵列激活了,只要金属接触引线基座,立刻引爆。
“别用爪子!”他下意识喊出声,又觉得自己傻。那东西听不听得见都不一定。
可下一瞬,灰影竟真停住了。它没碰引线,而是分出一缕雾气般的尾巴,轻轻缠上引线底部的接头处,像是在试探重量。
然后它退开,整个身体化作一道细流,顺着通风管往上爬,直到顶部检修口。
陈小满屏住呼吸。
三秒钟后,检修口盖子无声滑开一条缝。灰影垂落,一只前爪精准穿过钢筋间隙,贴着引线外皮缓缓下滑。鼠爪天生不导电,符网检测不到异常。
它找到了红蓝双线交汇点。
爪尖合拢,咔的一声轻响。
第二枚炸弹静了。
他刚想笑,掌心感应猛地剧震。
第三枚——倒计时重启!数字跳到00:03!
“快!”他吼出来,声音劈了叉。
灰影从通风口疾射而出,贴着地面飞掠,残影几乎看不清轨迹。最后一刻,它扑向埋在车库地基里的装置,前爪狠狠一扯,将整段引线从基座上硬生生拔离。
轰鸣没有响起。
只有地底传来一声沉闷的“咔哒”,像是某个齿轮彻底崩断。
陈小满整个人瘫在钢柱边,冷汗浸透后背。他抬起手,发现指尖都在抖,嘴里一股铁锈味,不知道是咬破的舌头还是内伤渗出来的血。
地面缓缓合拢,那只灰鼠重新钻出来,蹲在他脚边。它看起来比刚才淡了不少,像快燃尽的烟头。
“谢了。”他哑着嗓子说,伸手想去摸它的头,却扑了个空。
灰影蹭了他一下,转身往裂缝里走。走到一半,忽然停下,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里没有情绪,也没有告别的意思,就像在确认一件事:你还能站起来吗?
陈小满点点头。
灰影这才彻底没入地下,裂缝合拢,连痕迹都没留下。
他坐在那儿,耳边终于只剩下风声。远处警笛越来越近,但这里已经不需要他们了。炸弹全废,协会高层被围,林悦躺在碎石堆里人事不知。
他慢慢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烧焦的符纸残片,黄大贵去年塞给他的“镇魂引”。原本是用来防梦魇的,结果今天砸在人脑门上当封印用了。
“老黄要是知道这玩意儿还能这么使,怕是要从土里跳出来骂我糟蹋东西。”他咧了咧嘴,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墙。
话音刚落,裤兜里的遥控器又震了一下。
他皱眉拿出来一看,屏幕居然亮了。不是倒计时,而是一行小字缓缓浮现:
【远程备用协议已激活,永生机器进入最终启动流程】
他盯着那行字,还没来得及反应,手机信号突然恢复。一条推送自动弹出:
【本市地下水位异常波动,多区电力中断,疑似发生结构性塌陷】
他猛地抬头望向大厦深处。
那里原本是协会实验室的所在,也是奶奶当年设下封印的核心位置。
而现在,整栋楼的地基正在发出细微的、持续不断的震动。
他的手撑在地上,准备站起来。
钢柱旁的水泥地突然裂开一道新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