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起枯叶,擦过鞋面。陈小满攥着铜钱,指节发白,另一只手轻轻抚过白小染的头。幼崽鼻息微弱,尾巴尖垂在他肩头,一动不动。
他抬眼,盯着柳承业。
“你刚才说,我娘是弟马?”声音不高,却像刀子刮过石板,“那她是怎么死的?”
柳承业嘴角一扯,没答话。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朝上,一缕黑气从指尖渗出,在空中盘旋如蛇。那三名被钉在墙上的黑袍人喉咙里发出咯咯声,身体抽搐两下,竟齐齐化作黑烟,被吸入他掌心。
陈小满瞳孔一缩。
对方在收力,不是撤退,而是蓄势。
“你娘?”柳承业终于开口,声音像是从井底传来,“她不该活着知道真相。可她偏偏不信命,非要查那晚的事。”
陈小满呼吸一滞。
“她闯进封印阵眼,想用自己血破局。可阴煞孤星的血,不是钥匙,就是锁芯。”柳承业冷笑,“她把自己当祭品,结果呢?封印反噬,骨头都没剩下。”
陈小满喉咙发紧,掌心的铜钱硌得生疼。
“你以为你奶奶护得住你?”柳承业眼神一厉,“她当年也是这么想的。可她连自己都封了进去,还能护你多久?”
话音未落,他猛然抬手,掌心黑气炸开,一道墨玉玉牌腾空而起。
玉牌通体漆黑,边缘泛着暗红血纹,正面刻着两个古体字——“柳七”。字迹深陷,像是用刀一笔一笔剜进去的。
陈小满立刻察觉不对。空气变得粘稠,呼吸像吸进沙子。地面微微震颤,脚底传来一阵阵闷响,像是地底有什么东西在翻身。
“这是……什么?”
“柳家秘宝。”柳承业声音陡然拔高,“我叔公的真名玉牌!他当年被你们陈家联手封杀,可他的名讳,还在封印里留着一份权柄!”
玉牌悬在半空,缓缓旋转。每转一圈,地底震动就加重一分。院中青石板开始龟裂,裂缝里渗出黑雾,带着一股腐木混着铁锈的气味。
陈小满低头看阵法。五点光还在,但明灭不定,像是被什么东西吸着。他立刻将掌堂灵力注入地面,试图稳住阵眼。
可灵力刚入地,就被一股反向力量拽住,直接抽向玉牌。
他猛地抽手,掌心发烫,像是被烙铁烫过。
“你在偷封印的力?”他咬牙。
“偷?”柳承业大笑,“这是归还!柳七爷当年主持封印,本就是主阵之人。你们陈家后来篡改规则,把柳家踢出去,现在,该还回来了!”
玉牌越转越快,黑雾弥漫全院。陈小满感觉脚下的地脉在倒流,原本沉稳的灵力走向变得混乱,像是被人强行拧转了方向。
他忽然明白过来。
这不是破封。
这是换锁。
“你们……不是要放邪物出来?”他盯着柳承业,“你们是要让封印听你们的?”
柳承业笑容一滞,随即咧开嘴:“聪明。可太晚了。”
玉牌猛地一顿,一道血光从“柳七”二字间射出,直插地底。整条阴阳巷剧烈晃动,远处传来砖瓦崩塌的声响。街面裂开,黑雾从地缝中喷涌而出,像是地下有口巨大的井被掀开了盖子。
陈小满踉跄几步,单膝跪地。肩上的白小染被震得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细弱的呜咽,随即又陷入沉寂。
他伸手护住她,抬头死死盯着那块玉牌。
奶奶留下的铜钱还在掌心。他用力握紧,指缝间传来一丝温热。
“你娘当年也这么护着你。”柳承业缓缓走近,黑气缠绕周身,“她抱着你,在阵眼前跪了三天。可没人开门。最后,她自己跳了进去。”
陈小满没动。
“她说,只要封印能稳,陈家能活,她死也值。”柳承业声音低下来,“可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她跳进去的那一刻,封印反而松了一道缝——因为她血太纯,阴煞孤星的命格,根本镇不住邪,只会被邪吸。”
陈小满手指一抖。
“所以你呢?”柳承业俯视他,“你是要学她,还是学你奶奶,把自己封一辈子?”
陈小满缓缓抬头,眼睛黑得不见底。
“你不懂。”他声音很轻,“她不是死在封印里的。”
柳承业一愣。
“她是死在人心里的。”陈小满站起身,肩头白小染轻轻晃了晃,“你们怕她查出真相,所以在她动手前,就动了手。”
柳承业脸色微变。
“她不是被封印反噬。”陈小满往前一步,“她是被人害死的,对不对?”
柳承业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说对了。可那又怎样?死人都不会说话,活人……也快不会了。”
他抬手一招,玉牌骤然下坠,直插阵心。
陈小满暴起,掌堂灵力全数涌向右手,一掌拍向玉牌下方。
轰!
灵力炸开,地面裂出蛛网状的纹路。玉牌被震偏半寸,插在阵法边缘,黑光依旧蔓延。
陈小满胸口一闷,喉头泛腥,硬生生咽了回去。
“你撑不了多久。”柳承业冷冷道,“你体内五仙本源还没融合,经脉残破,灵力断续。而我,有柳家秘宝,有封印共鸣,有整个海外邪修的资源。”
他抬手,玉牌再次升起,悬在头顶。
“你以为你奶奶留个铜钱就是护身符?”他嗤笑,“等我把封印权柄转接完成,这整条巷子都会听我号令。到时候,你连站都站不起来。”
陈小满没说话。他低头看了眼肩上的白小染,又摸了摸怀里的铜铃。
然后,他慢慢蹲下身,将白小染轻轻放在蒲团上,用外衣盖住她小小的身体。
“你要是醒了,别乱动。”他低声说。
白小染没反应。
他站起身,走到阵心边缘,面对柳承业。
“你说你有秘宝。”他声音平静,“可你忘了件事。”
“哦?”
“这阵,是我奶奶画的。”陈小满抬起手,掌心朝上,“她画的时候,就防着你们这种人。”
柳承业眯眼。
“她没把阵眼放在正中。”陈小满指向玉牌下方,“她放在了‘生门’偏三寸的位置。你那玉牌再厉害,认的也是阵眼。可你插错了地方——它吸的不是封印主脉,是条支流。”
柳承业脸色一变,低头看玉牌。
黑光依旧蔓延,可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你……早就发现了?”
“从你拿出玉牌那一刻。”陈小满冷笑,“你当秘宝是钥匙,可它也是把锁。你开的不是门,是陷阱。”
柳承业怒吼一声,玉牌猛然下压,黑光暴涨。
地面轰然炸开,裂缝直逼陈小满脚下。
他没退。
他站在原地,右手缓缓抬起,掌心贴向胸口。
那里,还残留着狐仙本源的温度。
他知道现在强行调动本源,经脉会裂得更狠。可他没别的选择。
“白小染。”他低声说,“你要是能听见……再信我一次。”
他指尖微动,一缕赤金光芒从心口渗出,顺着经脉流向右手。
就在灵力即将涌出的瞬间——
柳承业突然抬手,玉牌一转,黑光直冲陈小满右臂。
陈小满闷哼一声,整条手臂瞬间发麻,灵力中断。
他低头看去。
右臂皮肤下,浮现出一道黑线,正顺着血管往心口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