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裂开的瞬间,黄大贵在袖子里猛地抽搐了一下,声音断得像被刀割:“有东西……在等你。”
陈小满没动。他靠着锈蚀的铁门缓缓滑坐,背贴着冰冷的金属,左手悄然按进地面那道泛青光的缝隙里。地脉微动,像心跳,也像某种倒计时。
他闭上眼。
右臂的黑线还在往上爬,一寸都没退。可现在顾不上了。白小染还在下面,被关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而他体内还残留着那一缕狐仙本源——不是完整的请神之力,更像是临别前塞进他血里的半句遗言。
他开始回想。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蹲在庙门口啃包子,腮帮子鼓得像只松鼠。后来她说那是假的,真身早就被封进幼崽形态,靠五仙本源吊着一口气。再后来,在融合阵崩塌前,她把最后一点灵力灌进他心口,留下一道弯弯曲曲的纹路,像狐狸尾巴绕了一圈。
就是这个。
他在心里描那道纹,一笔一划,不敢快也不敢慢。指尖在左掌划出细口,血滴落在胸口衣料上,渗进去,像是点燃了什么。
一股热流从心口炸开,又立刻被压制住。不是痛,是胀,像有什么东西在他骨头缝里挠,想往外钻。
他咬牙,继续画。
请神诀本是用来召灵的,不是用来找人的。可现在,他不求召,只求连——哪怕一秒,听一声呼吸也好。
意识沉下去。
黑暗中,传来铁链刮过石壁的声音,很轻,但连续。每隔七下,头顶就“嗒”地落下一滴水。空气里有种味道,说不清是香灰烧久了,还是血放得太久。
他往前探。
突然,脖子一紧,像是被人从背后掐住。一股腥红的东西缠上来,顺着神识往脑子钻。耳边响起笑声,低哑,带着回音,像从井底传来。
画面变了。
他看见一间石室,四壁湿漉漉的,墙上钉着锁链,末端挂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白色皮毛沾着血,耳朵耷拉着,胸口微微起伏。是白小染。
可下一秒,那团影子被撕开,血溅到墙上,化作符文一闪即灭。
幻象。
他知道是假的,可心脏还是狠狠抽了一下。
“滚。”他在心里骂了一句。
铜铃在他掌心发烫。他轻轻晃了一下,没发出声,但识海里“叮”地一震,像有人拿锤子敲了口钟。
幻象碎了。
他喘了口气,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不能再硬闯了。血咒术这玩意儿,专克神识外放,越用力,反噬越狠。
他换了个法子。
不再去“看”,而是去“听”。
屏住呼吸,把所有注意力收成一线,顺着那股狐仙本源的残响,一点点往外送。不是攻击,不是突破,就像小时候躲在门后,听见屋里大人吵架,他趴在地板上,用耳朵贴着地砖,听隔壁邻居有没有偷吃供果。
他还真这么干过。白小染当时笑得直打滚,说他像个饿极了的野狗。
想到这儿,他嘴角抽了抽。
然后,他学着狐狸幼崽叫了一声——不是真叫,是用灵波模拟那种频率,短促,带点颤音,像是迷路了在找娘。
一下,两下。
第三下时,那边动了。
不是回应,是一声极轻的呜咽,像是被堵住了嘴,只能从鼻腔里挤出来。紧接着,锁链响了一下,比之前重了些,像是挣扎过。
她还活着。
陈小满眼眶发热,但他立刻掐了自己一把。不能激动,一激动灵力就会波动,地下的血咒会立刻察觉。
他继续维持那个频率,一小段一小段地发过去,像在黑暗里用手电筒打摩斯密码。
忽然,那头的呼吸节奏变了。原本断断续续,现在变得急促,像是意识到什么,拼命想回应。
他心头一紧,正要加大输出,一股腥风猛地撞进识海!
“想救人?”
声音直接在他脑子里炸开,带着铁锈味,像有人把刀在石头上磨。
“先问过我的血咒。”
陈小满眼前一黑,鼻腔里顿时涌出血来,顺着他下巴滴到地上,砸在青光流动的裂缝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
联系断了。
但他记住了。
三样东西。
滴水声,每七息一次;锁链摩擦石壁时,尾音带一点钝响,像是铁环磨损严重;还有那股气味——腐血混着檀香,但香是劣质的,烧得不彻底,呛人。
这些够了。
他迅速收回灵力,把身体缩成一团,头垂下来,肩膀一耸一耸,装作普通青年被吓瘫的样子。右手依旧麻木,但他故意让左手抖得厉害,像是随时会昏过去。
门外没人进来。
看来陷阱不在明处,而在里面等着。
他慢慢抬手,用袖子擦掉鼻血,指节在铜铃上蹭了一下。铃没响,但他觉得它在发烫,像奶奶的手还攥着它。
黄大贵在他袖子里几乎没了动静,体温低得吓人。他不敢碰,怕一碰就散了。
“你还撑得住吗?”他低声问,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衣袋动了动。
“你说呢?”那小东西哼了一声,气若游丝,“我命都快没了,你还在这儿搞远程谈心?”
“我得知道她在哪。”
“那你现在知道了?”
“知道了。”
“那就别废话。”黄大贵咳嗽两声,“赶紧想办法下去。我可不想死在你衣服里,太憋屈。”
陈小满没说话。他盯着前方漆黑的通道,脑子里已经画出那间地底石室的模样:长不过三丈,宽两丈,东南角有滴水,西墙挂人,北面可能是门,或者封死了。
他只需要一个入口时机。
子时三刻,生门逆推。
奶奶留的符纸折成的小船,此刻正卡在船坞外墙的砖缝里,船底沾着他的血,还没落地。
风停了。
他慢慢站起身,左脚往前挪了半步。
地面青光忽闪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他刚要再动,袖子里的黄大贵突然剧烈一颤。
“别动!”它嘶声道,“上面……有人在画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