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七爷的嘴角还在往上扯,像是被人用线从颅内往上吊着。陈小满还跪在他头顶,手死死压着教主令,可那根令牌底下忽然传来一阵震动,像有什么东西在骨头缝里爬。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一股黑烟从柳七爷天灵盖喷了出来,不是散开,而是直接扭成一只手掌的形状——五指张开,指甲漆黑如铁,直扑他的脸。
陈小满往后一仰,肩膀撞上对方后颈骨,差点翻下去。第二只鬼爪紧跟着冒出来,从侧面抓向他肋下。他抬腿踹断了一根烟爪,可断裂处又生出两根更细的,像藤蔓一样缠上小腿。
“烦不烦啊!”他骂了一声,抬手拍在胸口,那里还留着破煞符烧过的痕迹。热流残存未散,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胸前,血雾刚腾起就凝成一层金光薄甲,贴在皮肤上像镀了层铜。
鬼爪砸上来,碰着光铠当场炸成灰烟。第三波、第四波接连不断,十几只黑手在空中乱舞,有的扑面,有的绕后,全被光铠弹开。可每挡住一次,他胸口就闷一下,像是有人拿锤子敲打心脏。
“再撑一会儿……”他喘着气,手指抠进教主令边缘,生怕这玩意儿被顶出来,“老子还没收快递呢,死了谁签收?”
话音刚落,柳七爷突然不动了。
连呼吸都停了。
整个躯体僵住,像一尊被冻住的雕像。陈小满心头一紧,刚想动,就见对方脖颈开始膨胀,青筋浮凸如蚯蚓钻皮,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像是有东西正从胃里往上顶。
“吐吧吐吧,别憋着。”陈小满往后挪了半寸,结果下一秒,柳七爷猛地仰头,嘴一张,一道浓稠如沥青的黑液喷了出来,在空中拉成长丝,直冲天际。
那不是血,也不是气,倒像是把整条阴河倒灌进了他的身体,再一口气吐出来。
黑液撞上半空,瞬间炸开成一片乌云,翻滚着朝四周压下来。地面开始塌陷,砖石无声碎裂,远处残墙像是被风吹化的蜡烛,一点点融化变形。
陈小满知道不对劲。
这不是逃命的时候,是拼命的时候。
他低头看黄大贵,老头瘫在瓦砾堆里,尾巴尖白斑忽闪,像是快没电的灯泡。白小染躺在旁边,脸上毫无血色,但腹部那撮狐毛还在微微颤动,像是风中残烛。
“行了。”他喃喃,“你们歇着。”
说完,他双手抱住教主令,把最后一点掌堂灵力灌进去。令牌嗡地一震,一道微弱金光顺着地脉窜出,直奔五灵诛邪阵残留的龙影。
巨龙早就残了,只剩半截身子悬在废墟上空,鳞片剥落,眼窝空洞。可当金光注入,它忽然转过头,残破的龙头对准柳七爷。
陈小满对着它吼:“拦不住,就撞!听见没?给我撞烂他!”
巨龙没回应,但它动了。
拖着残躯,一头扎进那团翻涌的黑浪。
没有声音。
两人相撞的刹那,空气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尘埃静止,连风都停了一瞬。
然后——
轰!
一团刺目的光球炸开,直径几十丈,像太阳坠落在城市中央。热浪掀飞断墙残柱,水泥块在半空就被熔成赤红岩浆,雨点般洒落。
陈小满被气浪掀飞出去,背脊撞上一根断裂的钢筋,整个人嵌进土里。光铠碎裂,皮肤炸开细密血口,但他睁着眼,死死盯着那团不断膨胀的光球。
柳七爷的实体已经看不见了,整个身躯被黑浪裹着,和巨龙绞在一起,像两个互相吞噬的怪物。光与暗在球体内疯狂撕扯,时而爆出金色闪电,时而喷出墨绿毒雾。
“死不死啊……”陈小满咳了口血,挣扎着想站起来,腿却软得不听使唤。
就在这时,光球内部忽然传出一声嘶吼。
不是人声,也不是兽叫,更像是百万人同时尖叫,叠加成一种能震碎耳膜的频率。地面剧烈晃动,附近一栋危楼轰然倒塌,烟尘冲天而起。
紧接着,光球开始收缩。
不是熄灭,是往内塌陷,像一颗即将爆裂的恒星被强行压缩。
陈小满瞳孔一缩。
他知道这种动静意味着什么。
要么是封印成了,要么是……更大的东西要出来了。
他伸手去摸腰间,那里只剩半张皱巴巴的符纸,边角都被汗浸烂了。他把它掏出来,发现上面的“镇”字已经模糊不清。
“算了。”他苦笑,“写得再好看也没用,人家不认字。”
他把符纸塞回怀里,转头看向白小染的方向。她还在睡,但睫毛轻轻抖了一下,像是梦到了什么。
光球忽然静止了一瞬。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连风都不吹了。
就在这一刹那,陈小满看见光球中心浮现出一张脸。
那是柳七爷的脸。
但又不是。
五官扭曲,眼球挂在额头上,嘴里长满了蛇牙,而他的天灵盖开着一个洞,洞里盘着一条通体漆黑的小蛇,正缓缓抬头,朝他这边望来。
陈小满没动。
他只是把手慢慢举起来,做了个竖中指的动作。
那条小蛇张嘴,吐出一缕极细的红线,朝着他的方向飘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