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影子还在动。
陈小满猛地抬手,掌堂令从腰间抽出,往身前一横。一股热流顺着手指冲进胸口,符袋发烫,像块烧红的铁片贴在皮肉上。他没敢喘气,盯着地面——那影子正缓缓扭过头,朝他笑。
白小染突然咳了一声,肩膀抽了下,人从墙边坐直。她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摸自己的尾巴,数了一遍,低声骂:“少了一根。”
黄大贵已经爬起来了,蹲在门口搓手。他手里捏着半截炭笔,另一只手在裤兜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闻了闻,皱眉:“迷踪粉烧过头了,剩的不够用。”
“不是剩多少的问题。”陈小满把掌堂令插进砖缝,双手撑地站起身,“它在看我。”
“谁?”黄大贵抬头。
“不知道。”陈小满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这次它不动了,老老实实贴在脚边,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但它刚才转了脸。”
白小染慢慢站起来,走到他身后两步停住。“你别动。”她说完,抬起右手,指尖在手腕上划了一下。血滴下来,落在陈小满影子边缘。
血珠滚了半圈,突然蒸发,冒起一缕黑烟。
“标记。”白小染收回手,“有人在用阴咒盯你命格。”
黄大贵立刻转身,把门关上,又从怀里摸出一张旧符拍在门框上。符纸刚贴上去就变黑,边缘卷曲。“三面都有动静。”他说,“北口槐树根在震,东边电线杆歪了,西巷井盖松了。不是风刮的。”
陈小满弯腰拔出掌堂令,指节发紧。光剑还躺在地上,剑身有裂痕,但没断。他捡起来,横在腿上,发现剑尖微微颤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他们要来了。”他说。
白小染靠在墙边,一条尾巴缠上房梁,轻轻晃了晃。“我能撑一道屏障,但不能太久。”她说,“刚才那一击耗太大。”
“不用久。”陈小满站起身,把光剑绑回后背,“够我们把人撤走就行。”
黄大贵已经翻出一张地图铺在地上,是阴阳巷的手绘草图。他用炭笔点了三个位置:“这三个口,最可能动手的是北巷。槐树底下埋过东西,邪气容易聚。”
“那就先清人。”陈小满走向门口,“我去喊话,你俩负责带路。”
“你不怕他们不听?”黄大贵抬头。
“怕。”陈小满拉开门,“但他们更怕死。”
外面天还没亮,风贴着地面刮,吹得电线嗡嗡响。巷子里几户人家还亮着灯,窗帘晃动,有人影在窗后探头。
陈小满爬上祠堂屋顶,站上去的时候瓦片咯吱响了一声。他举起掌堂令,用力插进屋脊。令牌一落,周围空气好像凝了一下,远处几盏忽明忽暗的路灯同时亮起。
“都出来!”他喊,“不是演习!所有人带上符,去地下祠堂!现在!”
没人开门。
他又喊一遍:“黄大贵放了安全区香,进去就能活命!不信的,等会自己扛!”
二楼一家的窗户开了,一个中年男人探出头:“上次说没事,结果死了三条狗!这次又要搞什么?”
“这次是人要死。”陈小满盯着他,“你家孩子昨晚做了噩梦吧?梦见水里有人拉他脚?”
男人脸色变了。
“那是勾魂前兆。”陈小满把手按在符袋上,“再不走,下一个梦就是棺材。”
窗户砰地关上。接着是拖鞋声、关门声,一家三口抱着包冲了出来。
其他户也陆续开门。几个年轻人拿着铁棍站在巷口,陈小满认得,是之前帮忙守夜的。
“你们四个,拿符巡街。”他指了指,“看到地上有黑印,立刻撒盐。听到猫叫三声,往回跑,别回头。”
一人问:“要是看见鬼呢?”
“打不过就跑。”陈小满说,“能跑多远跑多远。”
黄大贵带着老弱往地下祠堂走,顺手在几处墙角撒了点灰粉。粉落地就散开,形成一圈淡淡的雾,挡住了巷子拐角。
“这是最后一包。”他嘀咕,“再没有了。”
白小染守在北巷入口,背靠老槐树。树皮裂开一道口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她把仅剩的那条尾巴缠进树根,闭上眼。
五分钟后,她睁开眼:“来了。”
陈小满刚从屋顶跳下,听见这话立刻抬手。巡街的年轻人立刻散开,躲进两侧门洞。
巷外传来脚步声,很轻,像是赤脚踩在水泥地上。接着是一阵低笑,断断续续,像从井底传上来。
三个黑影从雾里走出来。
不是人。
第一个佝偻着,脖子歪到一边,脑袋几乎贴着肩膀,手里拖着一根铁链。第二个全身裹着湿布,脸上全是水渍,每走一步都在滴水。第三个最矮,蹲在地上爬,手指又长又黑,指甲刨地时发出刺耳声。
“引子。”白小染冷笑,“后面还有。”
话音未落,地面震动了一下。
陈小满猛地转向槐树方向:“他们在挖!”
白小染一掌拍在树干上,整棵树抖了三下。她脸色一白,咬牙道:“两个邪修在下面!想接残阵!”
陈小满拔出光剑,冲向北巷。刚跑两步,地上突然冒出一圈黑线,像蛛网一样扩散。他急停,黑线正好卡在他脚前。
“别踩!”黄大贵喊,“是咒纹!”
他改道跳上旁边一辆废弃三轮车,借力跃过黑线。落地时膝盖一沉,但没停,继续往前冲。
白小染甩出尾巴,扫向空中。一道红光闪过,爬行的邪灵被抽飞,撞在墙上,发出一声惨叫。
另外两个邪灵扑上来。
巡街的年轻人撒盐,盐粒碰到邪灵身体,滋啦作响,冒出黑烟。两人趁机往后退。
陈小满冲到槐树下,光剑劈向地面。剑刃砍进水泥缝,震出一道裂口。他感觉到下面有东西在动,像是石头在滚动。
“断它!”他吼。
白小染翻身跃起,尾巴末端射出一点火星,钻进裂缝。里面立刻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炸了。
地下的动静停了。
但巷口的邪灵突然咧嘴笑了。
它们同时抬起手,指向陈小满。
陈小满愣住。
他低头,发现自己影子又动了——这次,影子举起了手,和它们一起。
“不好!”黄大贵冲过来,“它们在借你影子通灵!”
陈小满抬手想压住影子,可掌堂令刚落下,影子的手就偏了方向,指向他的喉咙。
白小染冲过来,一脚踢在他小腿上。陈小满摔坐在地,影子扭曲了一下,恢复原状。
“别让它碰你。”白小染喘着气,“这招叫‘借命引’,用你的命格当桥,接通阴界。”
黄大贵蹲下,从邪灵尸体额头上撕下一块符纸。纸很小,黑底红字,中间画了个眼睛。
“窥命符。”他声音沉下去,“他们知道你是谁。”
陈小满盯着那符,没说话。
远处传来一声猫叫,三短一长。
是信号。
黄大贵抬头:“西巷井盖动了。”
白小染扶着树站稳:“不止一波。”
陈小满站起身,把光剑重新绑好。他走回祠堂屋顶,拔起掌堂令,插在瓦脊上。
风吹起他的衣角。
影子终于安静了。
他低头看着巷子,轻声说:“他们想抓我。”
白小染爬上屋顶,在他旁边坐下。尾巴垂下来,轻轻摆动。
黄大贵蹲在巷口,用炭笔在纸上画路线。他嘴里念叨:“专挑灯灭的时候来。”
一只老鼠从墙洞钻出,跑到他脚边,嘴里叼着半片烧焦的符纸。
黄大贵接过来看了一眼,脸色变了。
“他们知道地下祠堂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