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铃又响了一次。
这次的声音更急,像是有人在耳边敲打铁片。陈小满被土柱顶着,胸口像压了块石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闷痛。他没动,只是把舌尖的血腥味咽下去,视线死死盯住地窖深处那块嵌进墙缝的残碑。
刚才那一拳震出的裂痕还在,土柱内部有黑线游走,细得几乎看不见,但每次闪动都和残碑上的符文同步明灭。
他明白了。
这人不是靠自己施法,是借宅子的力量。而那块碑,就是开关。
白小染靠在冰墙上,手指还在冒火苗,但已经小得快熄了。她听见陈小满嘴唇微动,声音轻得只有气流:“撞墙三次。”
她立刻懂了。
下一秒,她猛地转身,用肩膀狠狠撞向冰墙。咚!第一声。冰层晃了一下,寒气扑脸。她再撞,又是两下,连着响起。
黄大贵蹲在地上,脚底的泥土硬得像铁板。他抬头看敌人有没有反应,嘴里喊:“不行啊!我挖不动了!”声音发颤,像是真吓到了。
清风仙站在角落,手里只剩一张空白符纸。他没犹豫,抬手一抛,指尖弹出最后一丝灵力,纸在空中闪了道金光。
敌人果然动了。
袖口甩出黑气,直扑空中那点亮光。冰墙也跟着加厚一层,咔咔作响。就在这一瞬,残碑上的符文突然亮了一下,比之前更明显。
陈小满看清了。
能量是从碑里出来的,顺着地下黑线传到土柱,再控制整个阵法。只要毁掉那块碑,对方就得现原形。
他闭眼,再睁。
脚尖轻轻敲了两下地面。
这是他们早前定的暗号:目标确认,准备破媒。
白小染眼角扫见动作,立刻低头,把最后一点狐火收在指尖,藏进掌心。她没再乱动,只盯着冰墙的厚度变化。
黄大贵还蹲着,手摸了摸铜铃。铃没再响,但他知道时间不多了。他悄悄把身子往右挪了半步,离陈小满近了些。
清风仙没动,目光落在残碑上。他记住了位置,也记住了那条从墙根延伸出来的黑线走向。他把右手按在胸口,那里还有点温热的灵核气息。要是真不行,他就冲过去撞碑。
敌人转回头,看向陈小满。
“你们这些小把戏,”他说,“撑不过三更。”
陈小满没理他,脑子里过着下一步。
不能硬冲,土柱夹得太紧,一动就会被压断骨头。也不能等,铜铃已经响了五次,最多再两下,仪式就完成了。
必须有人引开他的注意,其他人趁机动手。
可谁去?
白小染被困在冰后,距离最远。黄大贵脚动不了,清风仙没符了。唯一能动的,反而是他自己——虽然被夹着,但脚还能蹭地,嘴还能说话。
他开口:“你刚才说,我奶奶没做完的事,由我来收尾?”
敌人顿了一下。
“怎么,现在想听故事了?”
“我想知道,”陈小满慢慢说,“她到底做了什么,让你等三十年?”
那人冷笑:“她封了门,把我们关在外面。她以为她在救人,其实她在杀人。”
“那你呢?”陈小满问,“你现在开门,就能救他们?”
“他们早就该出来了。”那人抬起木杖,指向地窖尽头,“那些被埋的、被烧的、被扔进井里的……他们不该在下面待这么久。”
陈小满听着,心里却在算。
每一句话都在拖时间。
他继续问:“那你为什么选这里?为什么非得用行尸?”
“因为这宅子本来就是祭坛。”那人说,“当年她在这里画下封印,我就把阵眼埋在了下面。三年布灰,七年养土,三十年等一个带红痕的人走进来。”
他看向陈小满掌心:“你来了,仪式就成了。”
陈小满低头看了看手。
红痕还在发烫,但不像刚才那么剧烈。他知道,命格之力快耗尽了。
不能再拖了。
他用嘴唇无声说了两个字:**动手**。
白小染立刻抬手,狐火猛地炸开,撞向冰墙。轰的一声,冰层裂出蛛网纹。她整个人借力后跃,躲开飞溅的碎冰。
黄大贵同时大喊:“左边!他左边空了!”
敌人一愣,转头看去。
就是现在。
清风仙冲了出去。
他没有符,也没有法器,整个人扑向那块残碑。速度快得不像个道士,倒像个拼命的老兵。
敌人反应极快,袖子一甩,黑气横扫而出。
清风仙被砸中肩头,整个人飞出去,撞在墙上滑下来。但他嘴角反而扬了一下。
因为他看见,自己刚才扑出去的时候,袖角扫到了那根连接残碑的黑线。
线断了。
地窖猛地一震。
六根土柱同时抖了一下,陈小满感觉身上的压力松了半分。他立刻用力,把右腿往外蹭了半寸。
够了。
他张嘴,咬破另一侧舌尖,血味冲上来,脑子一清。
“小染!”他吼。
白小染正在揉手腕,听到声音立刻甩手。一点狐火飞出,直奔残碑。
敌人怒吼,转身抬杖。
但慢了。
狐火撞上残碑,发出一声脆响,像是玻璃炸裂。碑面裂开一道缝,符文光芒瞬间暗了下去。
地窖剧烈晃动。
头顶的横梁掉落几块碎泥,阴火熄了两处。土柱开始崩解,裂缝越来越多。
敌人踉跄一步,脸色变了。
“你……”
陈小满趁机猛踹一脚,一根土柱咔嚓断裂。他抽出右臂,立刻按地,想再压一口阴气出来。
可地下还是空的。
不对劲。
他抬头,看见残碑虽然裂了,但还没碎。那道缝里,正缓缓渗出黑水,像是碑在流血。
黄大贵爬起来,声音发抖:“它……它在修复?”
清风仙靠在墙边,抹了把嘴角的血:“不是修复,是换路。”
白小染盯着那块碑:“能量没断,只是换了通道。”
陈小满明白了。
这块碑是主阵眼,但不是唯一的。对方早留了后手。
他刚想说话,铜铃又响了。
第六声。
这一次,声音特别长,像是拉到了尽头。
敌人站直身体,脸上恢复平静。
“你们毁了一块碑。”他说,“但我还有七块埋在下面。”
他抬起木杖,指向地面。
“每一块,都是用死人名字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