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锤”族的岩山没有等待分配。天未亮透,他就带着几个伤势较轻的族人,找到了正在对着渗水岔道发愁的“老爹”。岩山粗糙的手指在湿冷的岩壁上划过,抓起一把湿泥,在金属板上划出几道简练的线条。
“这面岩壁,吃不住力。用钢梁硬顶,费料,还慢。”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地底磨砺出的笃定,“我们的土法子,打‘锚杆’,喷浆。用岩石自己的力量,撑住自己。”
老爹眯着眼,盯着那简陋的示意图看了半晌,突然咧嘴一笑,重重拍了拍岩山的肩膀:“好!这法子实在!需要什么,跟我老兄弟说!”他转身吼了一嗓子,“扳手!带几个弟兄,听岩山头领的安排!”
一时间,凿岩声、号子声、金属碰撞声在坑道中混杂成一股生机勃勃的噪音。深巢老兵的经验和“石锤”族人的土法巧妙结合,原本进展缓慢的加固工程,速度肉眼可见地提了起来。
医疗隔间里,草药的气味压过了消毒水。林薇薇正小心翼翼地为一个腹部伤口感染的“石锤”战士清创,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一位名叫葛姆的“石锤”老妇无声地递来一罐捣好的、散发着清凉气息的绿色药泥。
“鬼针草混了地衣,能拔毒,收口快。”葛姆的声音低沉,布满皱纹的手稳定地将药泥敷在伤口周围。林薇薇没有拒绝,她敏锐地察觉到,在葛姆带来的简陋草药帮助下,伤员们的炎症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控制。她朝葛姆点了点头,眼中是纯粹的谢意和认可。一种无言的默契,在两个不同世界的医者间建立。
主控室内,能源指示条的红色警报像催命符般闪烁。艾琳娜站在巨大的能量流示意图前,指尖快速划过几个关键节点,最终停在一个代表地底热脉的微弱光线上。
“硬堵不行,得给它找个出口。”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身旁的纪年说,声音因连续工作而沙哑,“把多余的能量,导进地脉里去。能稳住系统,但……得像手术一样准。”
纪年没说话,只是看向她。艾琳娜深吸一口气:“需要最好的钻探手,在七号节点,打一口七十米深的导能井,误差不能超过十厘米。”
纪年的目光转向岩山。岩山沉默地招了招手,一个双臂异常粗壮、名叫黑石的年轻矿工走了出来,拿起沉重的钻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整个下午,只有钻机低沉、稳定的轰鸣声从地下深处传来。傍晚,当艾琳娜启动引导程序时,主控台上那刺眼的红色,终于颤巍巍地跳成了稳定的绿色。艾琳娜腿一软,几乎瘫坐在椅子上,长长吁出一口气。
纪年转身离开了喧闹的主控室,走向医疗隔间。少年凯依旧蜷缩在床角,眼神空洞。林薇薇对他摇了摇头,沟通几乎没有进展。
纪年没有试图说话。他拉过一张椅子,坐在离床铺几步远的地方,闭上眼睛,放缓呼吸。他不再去“听”那些混乱的情绪,而是将心神沉入自身的心轨,像调节一件精密乐器,极其缓慢地改变着自身灵能的“频率”,细微地振荡着,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等待着一声几乎不存在的回响。
时间一点点流逝,纪年的额头渗出冷汗。就在林薇薇准备出声提醒他休息时,凯一直紧绷的肩头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线。纪年立刻捕捉到了这一丝微弱之极的共鸣,他稳住频率,将一股平和、温暖的意念,如同春日溪流般,缓缓传递过去。
凯没有睁眼,但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类似幼兽呜咽的音节。他眼中那片冻结的恐惧坚冰,似乎裂开了一道微不可见的细缝。
林薇薇屏住呼吸,眼中闪过惊喜的光芒。
这时,外出搜寻食物的小队回来了。带队的老兵山猫,带着一身泥泞和寒气,径直走到纪年面前,没有说话,只是摊开手掌。掌心是几块不起眼的、带着蜂窝状孔洞的深蓝色碎石。
几乎同时,艾琳娜也走了过来,她看到那碎石,瞳孔猛地一缩,一把抓过,凑到眼前仔细查看,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蓝晶……是原矿碎屑!”她抬头看向山猫,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哪里找到的?”
“北面裂谷,植被长势邪门的好。”山猫言简意赅,又从腰间解下一片东西,扔在桌上——一片巴掌大、边缘锋利的黑色鳞片,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谷口发现的,还有大家伙的脚印。那地方,磁场是乱的,无人机进去就瞎。”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纪年身上。能源危机的解决方案似乎近在眼前,但危险也显而易见。
纪年拿起那片冰冷的鳞片,指尖感受着它的锋锐。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众人——疲惫却坚定的艾琳娜,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林薇薇,沉默等待命令的山猫和岩山。
“山猫,带上乌索和最好的侦察手。把裂谷周边的情况,一寸一寸给我摸清楚。”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控制室,“艾琳娜,我要知道开采这些石头,需要什么,风险有多大。岩山,挑几个最可靠的钻探手,随时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