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洵跑回宿舍，反手关上门将后背抵着门板，轻轻喘了口气。
李铭正戴着耳机打游戏，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他一眼。
“回来了？”李铭暂停游戏，摘下耳机，眼神在他脖子上溜了一圈，那印记在宿舍明亮的灯光下愈发显眼。
“你这……到底什么情况啊？”
宋洵走到自己书桌前放下书包，含糊道：“就……那样呗。”
“那样是哪样？”李铭把椅子转过来，面对着他，脸上写满了八卦，“上次问你你就含糊过去了。这都几天了，痕迹还这么深，对方够野的啊？真是学姐？哪个学院的？我认识吗？”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宋洵有点招架不住。他拧开一瓶水，喝了一口，试图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不是学姐。”他小声说。
“不是学姐？”李铭更惊讶了，“那是学妹？可以啊洵儿，没看出来你还好这口？不对啊，学妹能有这气势？”
宋洵放下水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瓶身。“也……不是学妹。”
李铭愣住了，表情变得有点古怪：“不是学姐，不是学妹……我靠，宋洵你……你别告诉我……”。
宋洵的心提了起来，生怕他猜出什么。
李铭压低声音，凑近了些：“……是校外的？社会人士？玩得挺开啊你小子！”
宋洵：“……也不是。”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李铭挠头，“总不能是老师吧？”他说这话带着点玩笑的意味。
宋洵的身体僵了一下，没说话，低下头假装整理书桌。
他这个细微的反应却没逃过李铭的眼睛。李铭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他盯着宋洵看了好几秒，宿舍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洵儿，”李铭的声音严肃了些，带着点不确定，“你……你跟我说实话，你脖子上这个……跟谁弄的？”
宋洵攥紧了手里的书，指尖发白。他不能说。他答应过郑棠，他们的关系不能公开。而且，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理解。
“你别问了。”他声音干涩。
李铭看着他这副样子，眉头皱了起来。“不是，洵儿，你到底怎么回事？最近神出鬼没的，周末经常不见人，脖子上还顶着这么个东西……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被人威胁了？”
宋洵摇头：“没有，没人威胁我。 ”
“那到底是谁？”李铭追问，“你这样子不对劲你知道吗？以前你什么事都会跟我们说的。”
宋洵沉默着。他没法解释。
难道要说，是他自愿接受的、控制欲极强的校医留下的标记？说他自己并不想反抗，甚至渐渐沉溺其中？
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是我……女朋友。”他终于挤出一个词，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女朋友？”李铭愣了一下，“你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哪个系的？叫什么名字？”
宋洵抿紧嘴唇，不说话了。他编不下去了。
李铭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有点急了，也有点担心。
“宋洵，我们是不是兄弟？你要是真遇到什么事，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你要是谈恋爱了，我们也为你高兴，但你这样……遮遮掩掩的，还弄一身痕迹回来，我们看着担心啊！”
宋洵心里有点感动，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他知道李铭是关心他，但他和郑棠之间的事，谁也帮不了。
“我没事。”他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一点，“就是……刚在一起，还不太稳定。等稳定点了，再介绍你们认识。”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暂时稳住李铭的说法。
李铭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真的？”
“嗯。”宋洵点头，“真的。”
李铭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吧，你不想说就算了。不过哥们儿提醒你，谈恋爱归谈恋爱，保护好自己，别太投入了，我看你最近魂不守舍的。”
“知道了。”宋洵低声应道。
李铭重新戴上耳机，继续打游戏去了，但时不时还会瞟宋洵一眼，眼神里带着残留的疑惑和担忧。
宋洵坐在书桌前，看着电脑屏幕映出的自己模糊的影子，和脖子上那个清晰的印记。
舍友的疑问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和郑棠关系的异常。在别人眼里，他或许陷入了一段不健康的恋情。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一个精心编织的甜蜜毒素的网里，越陷越深。
他抬起手，摸了摸那个吻痕，又碰了碰手腕上的黑色手环。
麻烦吗？
也许是。
但他已经……不想离开了。
手机屏幕亮起，是郑棠的消息。
【在宿舍？】
宋洵立刻回复：【嗯。】
郑棠：【早点休息。】
甜宝：【姐姐也是，晚安。】
他放下手机，将李铭那些无法回答的疑问，暂时抛在了脑后。
几天后的中午，宋洵和李铭，还有另外两个同学一起在食堂吃饭。大家边吃边聊，话题不知怎么就从游戏拐到了周末安排上。
“哎，周六晚上系里搞联谊，跟外语学院的，听说美女不少，一起去啊？”一个叫王磊的男生兴致勃勃地提议。
“我去我去！”李铭立刻响应，用手肘撞了撞旁边安静吃饭的宋洵，“洵儿，你也必须去！脱单大好机会！”
宋洵拿着筷子的手顿住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冰凉的黑色手环，感觉它似乎微微收紧了一下。
他知道，郑棠一定能“听”到这里的对话。
“我……我就不去了吧。”他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
“为什么啊？”王磊不解，“你最近周末都神神秘秘的，好不容易逮到你。别扫兴啊！”
李铭看着宋洵，眼神里是探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怎么？真被哪个‘女朋友’管得这么严？周末都不让出门？”
“女朋友”三个字他刻意加重了语气。另外两个同学也好奇地看向宋洵。
宋洵的脸颊开始发烫，几道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他张了张嘴，想否认，想说“没有”，但脖颈上那个还未完全消退的印记，和手腕上实实在在的束缚，都让他无法理直气壮地说出谎言。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抬起头，目光有些闪烁，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桌上的人都听清楚：
“嗯。”他应了一声，然后像是为了增加说服力，又低声补充了一句，带着点不好意思，又带着点难以言喻的顺从，“她……管得是有点严。”
这话一出，桌上安静了一瞬。
李铭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他真的会承认。王磊和另一个男生也愣住了，随即脸上露出暧昧又了然的笑容。
“我靠！真的啊？”王磊拍了一下桌子，“真有女朋友了？藏得够深的啊宋洵！”
“难怪最近魂不守舍的，脖子上还……”，另一个男生笑着调侃，话没说完，但意思大家都懂。
李铭的表情则复杂得多，他盯着宋洵，像是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真不去联谊了？跟‘女朋友’报备一下都不行？”
宋洵感受到手腕上传来代表心率加速的震动。他摇了摇头，语气中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肯定：“不去了。她……会不高兴。”
这句话坐实了他“妻管严”的形象。
“啧啧啧，”王磊摇头晃脑，“没想到啊宋洵，你居然是这种忠犬型。女朋友哪个学院的？什么时候带出来见见？”
宋洵再次低下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粒，含糊道：“她……比较忙。以后再说吧。”
他不敢再多说，怕言多必失。
这顿饭的后半段，话题基本就围绕着宋洵这位“神秘且管教甚严”的女朋友展开了。大家各种猜测和玩笑，宋洵大多时候只是红着脸听着，偶尔含糊地应两声。
他放在桌下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黑色手环。冰凉的触感奇异地安抚了他因为撒谎和成为焦点而有些慌乱的心。
他知道，郑棠一定“听”到了他刚才的话。他承认了她的存在，承认了她的“管束”。
这算是一种表态吗？一种在旁人面前，对她主权的确认？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但他知道，这样说之后，心里那份因为隐瞒和遮掩而产生的负罪感，减轻了一些。
吃完饭，大家各自散去。李铭和宋洵并肩往回走。
沉默了一会儿，李铭才开口，语气不像刚才在饭桌上那么戏谑：“洵儿，你跟我说实话，你这女朋友……没事吧？我怎么总觉得你怪怪的。”
宋洵心里一紧，面上努力保持平静：“真的没事。就是……她性格比较强势，不太喜欢我参加那种活动。”
李铭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行吧，你心里有数就行。要是真有什么为难的，别硬扛着。”
“嗯，我知道。”宋洵点点头。
他感激李铭的关心，他自己选择的这条路，只能自己走下去。
回到宿舍，宋洵拿出手机，点开郑棠的聊天界面。他犹豫着要不要主动说点什么。
就在这时，一条新消息跳了出来。
郑棠：【表现不错。】
只有四个字。
没有多余的情绪，宋洵却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她微微上扬的嘴角。
他盯着那四个字看了很久，然后慢慢地，也笑了起来。
他回复道：
【姐姐，我下午去图书馆。】
郑棠：【嗯。】
看，他依旧是“被管束”的。但这一次，是他主动递出了牵引绳的另一端，并因为她的肯定，而感到满足。
“我女朋友管的严。”
这句话，从此成了宋洵拒绝一切不必要的社交活动，最顺理成章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