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栈的残局,暂由金花带着留下的伙计收拾清点。
小满和萧翊则领着受伤的陈伯、惊蛰、谷雨,坐上马车回潭垌乡。
乡间土路本来就坑坑洼洼,马车走起来有点颠簸,车厢里静悄悄的,气氛挺沉闷。
陈伯闭着眼养神,脸色还是白白的,但呼吸比之前平稳多了。
惊蛰挨着他坐着,一手虚扶着他的胳膊,脸上满是担心。
谷雨抿着嘴没说话,眼睛望着窗外飞过去的田野,不知道在琢磨啥。
小满和萧翊坐在对面,俩人也没搭话,可心里都透着股默契,默默互相撑着劲儿。
总算看到村口那棵熟悉的大榕树了,马车稳稳停在沈家小院外头。
几乎是马车刚停下,院木门“吱呀”一声就从里面推开了,小满娘系着围裙,手上还沾着点面粉,显然正忙着做饭呢。
她一眼就瞧见萧翊和阿土小心翼翼扶下来的陈伯,尤其是他胳膊上裹着的纱布,看着就刺眼。
“哎哟!这是咋了?”小满娘脸色一下子变了,慌慌张张迎上来,声音都有点发颤,“陈伯,你这胳膊咋弄的?”
“娘,没事没事。”小满赶紧上前扶住娘,捡要紧的话说,怕她操心,“陈伯就是皮肉伤,货栈那边的大夫已经看过了,回来养阵子就好。货栈来了溃兵,陈伯是为了护着稻种才受的伤。”
“溃兵?!”小满娘倒吸一口凉气,脸都白了,紧紧攥着女儿的手,“老天爷!那你们咋样?没出事吧?谷雨?惊蛰?”
她着急地把大伙儿扫了一遍,见谷雨和惊蛰身上没伤,可脸上的累劲儿和吓着的样子藏都藏不住。
“阿娘,我没事。”谷雨闷着嗓子应了一句。
“阿娘,我们都好好的,就是让陈伯遭罪了。”惊蛰也赶紧说,顺手抱起扑过来的女女,轻轻拍着安抚她。
这时候,屋里的柳枝和翠柳也听见动静跑出来了。
柳枝沉稳些,一看这情形,立刻上前接住陈伯的另一边胳膊:“陈伯,您慢着点,我扶您回屋歇着。”
翠柳手脚麻利,转身就跑回屋,赶紧给陈伯收拾床铺去了。
“阿姐!”一个脆生生的小声音喊着,穿小花褂子的小草像只小蝴蝶似的从屋里扑出来,一把抱住小满的腿,仰着小脸,眼睛里又依赖又欢喜。
可看见大伙儿脸色都沉沉的,又有点怯生生地往小满身后缩了缩,小手还攥着她的裤腿。
小满心里一软,弯腰把小草抱起来。
怀里小小的身子暖暖的,这些天攒下的紧张和委屈,好像一下子有了地方发泄,鼻尖有点酸酸的。
她蹭了蹭小草软乎乎的脸蛋,柔声说:“小草乖,阿姐回来了。”
惊蛰怀里的女女看见小草,也咿咿呀呀地伸着小手,嘴里含糊地喊:“姨……姨……”
这透着烟火气的一幕,一下子把刚才沉乎乎的气氛冲散了。
小满娘定了定神,她也是经受过风浪的人,深吸一口气就指挥起来:“快,先把陈伯扶回屋躺下!柳枝,灶上温着米汤呢,去端一碗来,给陈伯垫垫肚子。翠柳,看看屋里热水够不够,给陈伯擦把脸。”
安排好陈伯,她又看向惊蛰和谷雨:“惊蛰,带女女回屋歇歇,孩子肯定也吓着了。谷雨,你也别硬扛着,回屋躺会儿去。”
把伤员都安排妥了,她才转向小满和萧翊,眼神里满是担心和后怕:“这到底是咋回事啊?好端端的,咋会有溃兵跑到这儿来?还抢了咱们的货栈?”
小满捡简单的把事儿说了一遍,没提庆丰堂的猜测,也没说娜珠公主那档子让人尴尬的事,就说是流窜的溃兵来抢东西。
小满娘听得心惊肉跳,一边念着“菩萨保佑”,一边念叨:“人没事就好,人没事比啥都强!钱财货物都是身外之物……可这往后的日子,还能安生吗?”她忧心忡忡地看向萧翊,“萧公子,这……”
萧翊神色沉稳,说话让人心里踏实:“婶子别太担心。我已经让人禀报县衙和附近的卫所了,溃兵流窜是大事,官府不会不管的。这几天我会多安排些人手,在货栈和村子附近巡查,保证大伙儿安全。”
他的话透着股让人信服的劲儿,小满娘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些,连忙道谢:“真是多亏了萧公子你了!快,别都在院子里站着了,进屋坐。我这就去给你们弄点热乎的吃。”
小草赖在小满怀里不肯下来,小满抱着她,和萧翊一起走进堂屋。
柳枝已经给陈伯喂了米汤,扶着他躺好了。
翠柳端来热水,拧了帕子递给小满娘,小满娘亲自给陈伯擦了脸和手,动作轻得怕碰着他。
陈伯好像睡着了,可眉头还微微皱着,看样子睡梦里也不踏实。
惊蛰安顿好女女,也出来帮忙,和柳枝,翠柳一起张罗晚饭。
谷雨虽被催着回屋休息,可还是固执地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灶间很快飘来饭菜香,那是让人心里安稳的味道。
小满把小草放下,让她自己去玩,然后走到厨房门口,看着里面忙忙碌碌的样子,娘在灶前翻炒青菜,惊蛰在切腊肉,柳枝在烧火,翠柳在摆碗筷……
这一切都平平常常的,可这会儿看着,却格外珍贵。
今天在货栈经历的那些惊心动魄的事儿,跟眼前这温馨和睦的样子,简直像两个世界。
萧翊不知啥时候站到了她身后,低声说:“看到了吗?这就是你要守护的。”
小满回过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啊,为了这个家,为了这些放在心尖上的亲人,她绝不能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