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转瞬即逝。
“磐石前哨”已初具规模,三颗改造过的陨星表面覆盖着灵能护盾与防御阵法,如同三颗镶嵌在黑暗虚空中的黯淡宝石。舰队维修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阵亡将士的英灵已被妥善收容,等待日后回归三界安葬于英灵殿。新的轮值警戒体系已然建立,雷部与龙棋将的伤员也在青灵界提供的特殊灵药辅助下快速恢复。
这日,曹旭在闻仲与鲁彦的陪同下,再次来到了青灵界壁垒之前。与上次剑拔弩张不同,此次壁垒上早已张开一道稳定的翠绿光门,光门两侧,由灵光凝聚而成的仪仗藤蔓微微摇曳,散发出欢迎的平和气息。
穿过光门,浓郁的生机扑面而来。青灵界内似乎已从大战的惊扰中恢复,森林苍翠,灵禽清鸣,只是细察之下,能发现部分区域的古木枝叶稍显稀疏,空气中飘荡的灵雾也淡薄了几分,显然本源损耗的影响仍在。
三人轻车熟路,很快便来到了世界中心那株巍峨如山的翡翠古树——“古青灵”本体之下。巨大的树干上,苍老的面孔缓缓浮现,青色眼眸中带着一丝疲惫,却比上次多了几分温和与认可。
“曹旭道友,闻仲道友,鲁彦道友,请坐。”古青灵的意念传来,树冠之下,柔软的发光苔藓自动隆起,形成三张古朴的座椅,旁边还有几片宽大的、散发着清香的树叶,上面摆放着数枚灵气盎然的青色灵果与一壶由晨露酿成的灵液。
“多谢尊者。”曹旭等人依言落座。寒暄几句后,便直接切入正题。
“尊者之前提及,界内古老传承中有关‘星路’的记载,朕与诸位同僚甚为关切。不知尊者可否详述?”曹旭开门见山。
古青灵缓缓道:“此事,需从青灵界的源头说起。老朽之意识,诞生于此界第一株‘祖灵根’萌发之时,距今岁月,已不可考。最初的记忆烙印中,除却此界山川草木的孕育,还有对虚空之中某些‘宏大韵律’的模糊感应。”
它那青色的眼眸仿佛陷入了悠远的回忆:“那时,虚空并非如今这般‘寂静’。常有难以形容的‘波动’掠过,有些带来生机与启迪,有些则携着毁灭与混乱。其中最令初代灵智印象深刻的,有数种。其中之一,便是如同脉搏般规律、充满生长与繁衍意志的‘生命潮汐’,老朽称之为‘生命之路’的回响。另一种,则是威严、古老、携带着创造与守护之力的‘龙吟星振’,那便是‘真龙巡天之道’的痕迹。”
“这些‘道路’或‘韵律’,并非实体航道,更像是某种高维存在活动时,在常规时空层面留下的‘投影’或‘余波’。它们的存在本身,就代表着某种宇宙法则的显化或强大文明的活动轨迹。感知到它们,对初生的界域意识而言,如同婴儿聆听天籁,虽不解其意,却本能地感到亲近或敬畏。”
曹旭等人听得入神。这种源自宇宙初开、界域萌生时的古老记忆,珍贵无比。
“青灵界先祖曾尝试捕捉并理解‘生命之路’的韵律,从中获益良多,界内许多独特的生命法则与灵能循环,都源于此。但对于‘真龙巡天之道’,则始终保持着距离的敬畏,因其韵律中蕴含的秩序威严与创造伟力过于磅礴,非当时稚嫩的界域意识所能承受。”古青灵继续道,“随着岁月流逝,这些‘宏大韵律’出现的频率越来越低,近数个纪元以来,几乎已完全沉寂。直到……”
它看向曹旭:“直到道友出现,以及那道‘龙痕裂隙’的产生,老朽才再次感应到了微弱的、与‘真龙巡天之道’同源的气息波动,尤其是那黄金龙影降临之时。”
“那么,关于‘星龙古道’,尊者可有更具体的线索?例如其可能的起点、节点特征、或激活方式?”鲁彦忍不住问道。
古青灵沉吟片刻:“根据古老记忆,‘真龙巡天之道’的‘节点’,往往存在于某些空间结构特殊、能量流转有序且稳定的区域,比如某些古老星辰的核心、虚空中的天然法则交汇点、或者……某些强大秩序文明留下的遗迹附近。其显化时,通常会伴随着独特的空间涟漪——非混乱,而是极致的秩序化波动,以及某种龙纹道痕的闪烁。至于激活方式……”
它摇了摇头:“老朽不知。或许需要特定的信物,或许需要与之共鸣的秩序权柄,又或许需要满足某种时空条件。那黄金龙影留下的信标,或许就是关键。”
曹旭心中微动,问道:“尊者方才提到‘生命之路’,青灵界既然曾受其益,不知能否感应到其现今是否还存在?这些‘古道’之间,是否存在某种联系?”
“生命之路的韵律,早已微不可察,但其遗留的影响,仍遍布诸多蕴含生机的界域。至于联系……”古青灵思考着,“老朽推测,这些‘古道’可能都指向了某种宇宙底层的‘支柱’或‘源头’。‘生命’、‘秩序’、‘创造’……这些概念本就相互关联。或许,探寻一条古道,最终也能触类旁通,窥见其他的奥秘。但这也只是猜测。”
会谈深入,曹旭又将天庭目前掌握的关于逻域、“归零者”以及推演出的九条可能路径信息,择要告知了古青灵,希望能借助其古老见识进行分析。
古青灵对“逻辑飞升陷阱”表现出了极大的警惕:“以‘终极真理’为饵……此等手段,阴毒而高明,专攻智慧生灵求知与进化的本能。那‘归零者’,恐非单纯的毁灭存在,其背后或有更深层的恐怖逻辑。至于那九条路径……”
它仔细感知了鲁彦共享的星图数据与推演模型,良久才道:“其中三条路径指向的星域,在青灵界极其古老的星空观测记录中,曾标记为‘法则稳固区’或‘灵能沉寂带’,这与‘秩序节点’的特征有部分吻合。另外两条路径需要穿越的区域,古老记忆中有过‘空间褶皱异常’的模糊记载,或许存在天然的空间薄弱点或断层,也可能是古道隐藏或转折之处。其余几条,老朽亦无更多信息。”
这已经提供了极为宝贵的参考,能将原本5%-12%的概率,在某些路径上提升到更具参考价值的地步。
“多谢尊者指点。”曹旭郑重道,“不知青灵界今后,对与天庭合作,以及与‘归零者’相关的威胁,有何打算?”
古青灵叹息一声:“经此一劫,老朽深知,避世独善已不可能。混沌之触,无孔不入。天庭的理念与秩序,与青灵界本源有相通之处,且道友重信守诺,并肩作战之情,老朽铭记。青灵界愿与天庭缔结‘守望互助’之约,共享部分情报,在‘磐石前哨’及周边星域探索中提供力所能及的协助。若‘归零者’威胁迫近,青灵界定与天庭共抗之。”
这无疑是曹旭最希望听到的承诺。一个历史悠久、底蕴深厚、且理念相近的盟友,价值不可估量。
“朕亦代表天庭,承诺与青灵界永为盟友,共守秩序,同抗混沌。”曹旭肃然应道。
接下来,双方就具体的合作细节进行了进一步磋商,包括情报共享机制、联合科研项目(尤其是针对龙痕裂隙、逻域科技、古道线索的研究)、有限度的军事协作框架,以及在“磐石前哨”建立常设联络处等。闻仲与鲁彦从军事和科技角度补充了大量建议。
会谈持续了数个时辰,成果丰硕。当曹旭三人准备告辞时,古青灵忽然又道:“曹旭道友,老朽还有一事。此番大战,道友为护青灵界,损耗甚巨,更承纳龙影之力。老朽无以为报,唯有此物,或对道友恢复与修行略有裨益。”
说着,一根翠绿欲滴、仿佛由最纯粹生命精华凝聚而成的细小藤蔓,自树干分离,轻轻飘到曹旭面前。藤蔓不过尺许长,却散发着惊人的生命波动,其尖端,还凝结着一滴青翠如玉、内部似有星云流转的液滴。
“此乃‘祖灵根心藤’的一截嫩梢,及其凝聚的‘万古青灵髓’。心藤蕴含一丝青灵界最本源的生命法则,长期佩戴,可缓慢滋养肉身与神魂,加速恢复,对感悟生命大道亦有微助。青灵髓更是疗伤圣品,无论多重的肉身或灵魂创伤,只要一滴,便可稳住伤势,滋养本源。赠与道友,聊表心意。”
曹旭感受到这两件宝物中蕴含的磅礴而温和的生命伟力,知道这绝对是青灵界压箱底的珍藏,诚意十足。他郑重接过:“尊者厚赠,朕感激不尽。此情谊,天庭必不相忘。”
离开青灵界,返回“帝诰号”的途中,曹旭手中握着那截温润的心藤,心中思绪万千。与古青灵的深谈,不仅获得了关于古道的宝贵线索,更确立了一个坚实的盟友。天庭在诸天之中,终于不再是无根浮萍。
回到舰桥,还未坐定,怀中“昊天镜”子镜再次传来波动。是嫦娥定期汇报天庭情况的传讯。
曹旭接通,影像中嫦娥的身影显现,背景是月宫的清冷殿宇。她先是例行汇报了三界安稳、星轨网络运行正常、各方政务井井有条,随后,清冷的容颜上浮现一丝柔和,轻声道:“陛下,三界众生为远征将士设下祭奠祈福之仪,香火愿力汇聚,想必能慰藉英灵。臣妾亦每日于月桂之下,为陛下祈福,愿陛下诸事顺遂,早日凯旋。”
接着,她似乎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前次传讯,见陛下气息不稳,伤势未愈,臣妾心中不安。近日翻阅古籍,结合月宫秘法,调配了一炉‘太阴归元丹’,虽不及兜率宫九转金丹,但于温养经脉、平复神识或有奇效。已命可靠之人随下一批补给物资送往‘磐石前哨’,陛下记得服用。”
影像最后,嫦娥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思念,声音更轻:“天庭诸事,陛下不必挂心。万望……保重自身。”
传讯结束。曹旭静立片刻,心中暖流涌动。嫦娥看似清冷,实则心细如发,将后方打理得井井有条,更不忘关怀他的伤势。有她在,天庭无忧。
他将那截“祖灵根心藤”小心收起,感受着怀中“万古青灵髓”的温润,又想到嫦娥即将送来的“太阴归元丹”,心中一定。
外有盟友相助,内有贤后持家,自身传承松动,前路虽有迷雾,却已可见微光。
“传令下去,”曹旭对侍立一旁的鲁彦道,“按照与古青灵尊者商定的合作框架,即刻着手落实。同时,调整周边星域探索计划,优先侦查那三条被古青灵尊者标记为‘法则稳固区’的路径起始区域。”
“三年之期,朕要看到一个稳固的前哨,一条清晰的线索,一支更强大的远征军。”
“然后,便是探寻‘星龙古道’,直面‘归零序曲’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