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粥的大脑一片空白。
前一秒他还在宫殿里和活过来的蛇妖雕像对话,下一秒就被卷入光雾,再睁眼,竟然从一个人变成了一条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蛇妖说的传承,难道就是把他变成蛇吗?
他仿佛成了局外人,被困在这具青蛇躯体里,眼睁睁看着“自己”吐着分叉的信子,追逐着一只爬过青苔的甲虫。
那是他作为“蛇”的第一餐。尖锐的獠牙刺破甲虫外壳时,周粥的意识里泛起一阵生理性的恶心,可躯体却本能地吞咽、消化,连甲壳的碎屑都没剩下。
接下来的日子,他就在这种“旁观”与“被操控”的撕裂感里度过:看着自己钻进鼠洞捕猎,看着自己为了躲避鹰爪,一头扎进冰冷的溪流,看着自己在寒冬来临前,蜷在树根下陷入冬眠。
意识清醒,身体却沉睡着,像被锁在一个会自主行动的囚笼里。
他开始分不清,哪些是蛇的本能,哪些是自己的意识。当一只黄鼠狼扑过来时,他的第一反应是“躲”,而躯体已经先一步竖起前半身,脖颈膨胀成扁平的形状,发出威胁的嘶鸣。
那是眼镜蛇的姿态,可他分明记得自己变成的是条青蛇。
直到黄鼠狼悻悻离开,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具躯体似乎在随着生存本能悄然进化,鳞片更硬了,毒性也更烈了。
不知过了多少个春秋,当他的意识快要被日复一日的觅食、躲避磨得麻木时,一道阴影笼罩了他。
那是个身着玄色鳞甲的身影,上半身是人类男子的模样,面容冷峻,眼瞳竖成细缝,下半身却是一条粗壮的黑色蛇尾,鳞片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周粥的躯体本能地想要逃窜,却被对方伸出的手轻轻按住了头顶。
那只手带着温热的触感,不同于岩石的凉,也不同于溪流的冰,竟让他混乱的意识有了一瞬的清明。
“灵智未开,却有一丝灵韵。”蛇妖的声音低沉,像从地底传来,“跟我走。”
周粥感觉自己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包裹着,离开了地面。
他穿过茂密的丛林,越过湍急的河流,最终来到一处隐藏在山谷中的秘境。
这里到处是盘绕的巨蟒,有的吐着信子交流,有的闭着眼盘踞在岩石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气,却奇异地不让人反感。
“这里是万蛇谷。”那蛇妖将他放在一块温暖的玉石上,递过来一卷用兽皮制成的册子,“你虽灵智初开,却有修炼的根基。
这是《蛇蜕经》,能助你凝聚妖力,掌控躯体。”
周粥的意识第一次主动触碰到了这具躯体。
当他按照兽皮册上的文字,试着引导体内那股微弱的气流时,青蛇的躯体竟真的停下了本能的蠕动。
他能感觉到气流顺着椎骨游走,每经过一节骨骼,鳞片下的肌肉就放松一分。
日复一日,他沉浸在修炼中,玉石的灵气滋养着躯体,《蛇蜕经》的文字在意识里流转,体内的妖力越来越浑厚,终于在某个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山谷时,青蛇的躯体发出一阵耀眼的青光。
鳞片脱落,骨骼重组,当光芒散去时,周粥终于恢复了人形。
只是皮肤仍带着淡淡的青纹,眼瞳在暗处会隐隐泛出蛇类的竖光。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指尖还残留着鳞片的触感,却终于能自主地抬起、落下。
“灵海境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周粥回头,看到一条白色的蛇妖正盘坐在不远处的花枝上,化作人形时,一袭白裙衬得她肌肤胜雪,发间别着一朵白色的蛇信花。
她的气息比谷中大多数蛇妖都要浑厚,眼瞳是纯粹的银白色,带着一丝天生的傲气。
“白灵。”她主动开口,声音像泉水叮咚,“我见过你,刚来时缩在玉石上,像条没断奶的小蛇。”
周粥有些窘迫,刚想开口,却听到白灵轻笑一声:“不过你修炼挺快,才百年就到了灵海境。我像你这么大时,还在跟谷里的小蛇抢灵果呢。”
后来他才知道,白灵是万蛇谷天赋最好的蛇妖,百年前就已突破到先天境,离传说中的化龙境只有一步之遥。
她对周粥格外关照,会带他去谷中灵气最浓郁的地方修炼,会教他辨别有毒的草药,甚至会在他修炼出岔子时,用自己的妖力帮他梳理经脉。
“我听说了,化龙池每千年才开启一次,这次我争取到了名额。”
某天,白灵找到周粥时,眼底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她拉起周粥的手,掌心温热,“等我化龙,加入龙族,就回来帮你争取名额。到时候我们一起成为龙,再也不用被其他妖族看不起。”
周粥看着她眼中的光,用力点头。
他信她,信这个陪他走过百年时光的蛇妖,信她口中那个能让蛇妖脱胎换骨的龙族世界。
白灵离开的那天,万蛇谷的蛇妖都来送行。
她化作一条巨大的白蛇,蛇鳞在阳光下泛着七彩的光泽,朝着山谷外的方向飞去,临走前还回头望了周粥一眼,口型是“等我”。
周粥开始更疯狂地修炼。
他每天只睡一个时辰,其余时间都在吸收灵气,炼化妖力。
谷中的蛇妖都在议论,说他是想等着白灵回来带他去化龙池,只有周粥自己知道,他是想快点变强,等白灵回来时,能配得上与她并肩。
可他没等到白灵,只等到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那天,一个浑身是伤的蛇妖拖着一个玉棺回到万蛇谷,棺中躺着的,正是白灵。
只是她已经没了人形,变回了白蛇的模样,她已经有了龙角,鳞片破碎,血肉模糊,原本银白色的蛇瞳失去了所有光泽,腹部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撕裂过。
“她……她成功化龙了。”那蛇妖声音颤抖,眼泪顺着脸颊滚落,“可龙族根本看不起我们这些蛇化的龙,说我们是‘伪龙’,地位连最低等的虾兵蟹将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