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如同藤蔓,在老宅地契回归后,便疯狂地滋长缠绕,将陈磊的心填得满满当当。他几乎按捺不住立刻回去看看的冲动,那座承载着过往与未来的宅院,像一个巨大的磁石,吸引着他。
在一个天气晴好的下午,他安顿好林秀雅和小梅,便揣着那把许久未用的、已经有些锈蚀的老宅钥匙,独自一人踏上了归家的路。
越靠近老宅所在的街区,那种时光凝滞的感觉便愈发明显。周围的楼房大多低矮陈旧,墙面斑驳,与远处市中心拔地而起的玻璃幕墙高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街道安静,只有几个老人坐在巷口晒太阳,用浑浊而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个步履匆匆的陌生年轻人。
终于,那扇熟悉的朱红色木门再次映入眼帘。与记忆中相比,它显得更加破败,漆皮剥落得厉害,露出底下灰暗的木纹,门环上也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铜绿。门楣上方,甚至结了一张残破的蛛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陈磊在门前驻足,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老城区特有的、混合着陈旧木头和潮湿尘土的气息。他掏出钥匙,插入锁孔。锁芯因为久未使用,发出艰涩的“咔哒”声,转动时带着明显的阻力。他用了些力气,才终于将锁打开。
“吱呀——”
一声漫长而沉重的摩擦声,木门被缓缓推开,带起一阵飞扬的尘土,在阳光下如同金色的微尘般舞动。
一股浓重的、带着霉味和尘埃的气息扑面而来,让陈磊忍不住微微蹙眉。
他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个熟悉的院子。记忆里平整的青石板地面,如今缝隙里长满了顽强的杂草,枯黄倒伏,一片萧瑟。墙角堆积着不知从哪里吹来的落叶和杂物,显得凌乱不堪。那棵老槐树果然还在,只是枝叶比记忆中稀疏了许多,光秃秃的枝桠倔强地指向天空,带着一种苍凉的意味。
正屋的门虚掩着。他走过去,推开。
屋内的景象更是令人心头发沉。
光线昏暗,窗户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几乎透不进多少光。家具大多还保持着原来的位置,但都蒙着一层灰扑扑的“外衣”。爷爷常坐的那张藤编躺椅歪倒在墙角,上面落满了灰。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纤维和尘埃,呼吸间都能感受到那股陈腐的味道。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堂屋、厢房……每一处都透着被时光遗忘的破败与荒凉。这里,已经太久没有“家”的气息了。
然而,当他走到原本属于爷爷的那间书房兼卧室时,眉头却猛地皱紧了。
这间屋子里的痕迹,与其他地方那种均匀的、自然的积灰不同。
书桌的抽屉有被强行撬开的痕迹,锁扣损坏,歪斜地挂着。地上散落着几本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旧书,纸张泛黄破损。墙角那个存放爷爷一些零碎物件的矮柜,柜门大开,里面空空如也,只留下一些模糊的、被翻动过的印记。
有人进来过!
而且不是寻常的小偷。寻常小偷不会对这种明显没有值钱物品的老宅如此“细致”地翻找,更不会对那些陈年旧书和杂物感兴趣。
张彪!
陈磊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名字。是了,张彪当初抵押下这老宅,就是觉得它“风水好”,可能“藏着东西”。在自己拿回地契之前,他定然派人进来搜查过!而且看这翻找的痕迹,绝非一次,也绝非漫无目的!
一股怒火夹杂着后怕,猛地窜上陈磊的心头。幸好《玄真秘录》上卷他一直贴身收藏,从未放在老宅。幸好爷爷留下的真正重要的东西,似乎并未被这些人找到……
等等!
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靠墙摆放的那张老式木床底下。那里有一个极其隐蔽的、只有他和爷爷知道的暗格!
他立刻蹲下身,顾不上满地的灰尘,伸手在床底摸索着。指尖触碰到一块与其他地方手感略有不同的木板,他用力按下去,再向旁边一推。
“咔。”
一声轻微的机括响动,一块木板悄然滑开,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仅能容一只手伸入的狭小空间。
陈磊的心提了起来。这个暗格,张彪的人发现了吗?
他屏住呼吸,将手探了进去。指尖首先触碰到的是一个硬硬的、带着凉意的物件,似乎是半块玉佩。他将其拿出,借着从门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看去,正是那半块质地温润、雕刻着奇异云纹的玉佩,与他记忆中爷爷偶尔会拿出来摩挲的那半块一模一样。
他将玉佩小心收起,再次将手伸入暗格。这一次,他摸到了一本薄薄的、封面粗糙的册子。
是爷爷的日记!
他心中一动,将册子也取了出来。日记本很旧,纸张发黄脆弱,上面是爷爷那熟悉的、略显潦草的字迹。
张彪的人,果然没有发现这个暗格!或者说,他们搜得不够仔细,或者他们的目标,并非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破烂”?
陈磊紧紧攥着那半块玉佩和日记本,站起身,环顾着这间被外人肆意翻动过的、布满灰尘的书房,眼神一点点变得冰冷而锐利。
张彪……
看来,他们之间的账,还没有完全算清。
这座老宅,不仅仅需要打扫,更需要彻底地清理掉那些不请自来的、令人作呕的痕迹。
他站在尘埃飞舞的昏暗光线下,如同一尊逐渐苏醒的守护神,目光扫过每一个被侵犯的角落。
这里,是陈家的根。
任何试图玷污它的人,都将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