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棺椁内,那张歹毒的“聚阴炼尸符”已在煌煌天雷之下化为飞灰,失去了符力的强行凝聚与抽取,女尸原本相对完好的容貌迅速干瘪黯淡,回归了数百年岁月应有的腐朽模样,眉宇间那凝结的黑色煞气也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持续不断的阴气吸纳戛然而止,源头被彻底掐断。
然而,这座古墓积聚了数百年的阴煞之气,尤其是主墓室这片核心区域,已然浓郁到了近乎实质的地步。邪符虽破,但这庞大的阴气失去了引导和约束,依旧如同无主的毒瘴,弥漫在墓室的每一个角落,滋养着外围那些蠢蠢欲动的白僵,更使得此地成为一处极易吸引游魂野鬼、滋生新邪祟的绝阴之地。
若不加以净化,隐患仍在。
陈磊站在主棺椁前,面色肃穆。他并非仅仅为了铲除威胁而来,身为巡查使,亦有责任抚平此地因邪符而激化的阴阳失衡,让受扰的亡魂得以安息。
他再次从随身的布袋中,取出了那张绘制着繁复安宁符文、散发着慈悲与解脱意蕴的淡金色符箓——“超度符”。与在医院超度苏护士怨灵时不同,此次需要净化的并非单一冤魂的执念,而是整座墓穴沉淀了数百年的阴秽之气,以及那因邪符而躁动不安的、属于陪葬者和墓主人的残存意识。
他手掐法诀,口中再次低声吟诵起《清净往生咒》。玄奥的咒文在空旷而死寂的主墓室中回荡,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这片被阴气充斥的空间里,荡开了一圈圈无形的涟漪。
随着咒文的持续,墓室中那浓稠得令人窒息的阴煞之气,开始出现了细微的、如同冰层开裂般的变化。不再是死寂的凝固,而是隐隐有了流动、松动的迹象。那些从四周陪葬棺木以及主棺椁中散发出的、代表着不安与躁动的意念波动,似乎也在咒文的力量下,被缓缓抚平。
时机已至。
陈磊停止诵咒,双手恭敬地托起超度符。这一次,他灌注的灵力更加磅礴,更加专注。不仅仅是为了完成任务,更是带着对逝者的一份尊重,以及对平衡阴阳、还此地一片清净的郑重承诺。
“尘归尘,土归土,灵魂归故途。邪障已除,执念可消,何必再眷恋这阴冷之地?以此符力,净此秽土,渡汝往生!敕!”
他声音清越,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然与慈悲,将手中光芒大盛的超度符,猛地向主墓室的穹顶之上一送!
“嗡——!”
超度符瞬间化作一团无比璀璨、无比温暖的巨大金色光球,如同在这地下世界升起了一轮小小的太阳!光球悬浮在墓室中央,柔和而浩大的金色光辉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无差别地笼罩了整个主墓室,并向甬道之外扩散开去!
“滋滋……嗤嗤……”
净化之声再次响起,但规模远超医院那次!浓郁如墨的阴煞之气,在这浩荡的金色光辉照耀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晨雾,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消融、蒸发!无数扭曲的、代表着痛苦、不甘、暴戾的黑色气息,在金光中挣扎、尖啸,最终化作缕缕青烟,被彻底净化!
主棺椁内,那具女尸的尸身上,最后一丝残留的煞气也被金光洗涤干净,变得平凡而安宁。四周那些陪葬的棺木中,隐隐传来的躁动意念也彻底平息下去,仿佛沉睡了数百年的亡魂,终于得到了真正的安宁。
与此同时,在金光普照之下,主墓室以及外围甬道中,开始浮现出一些极其淡薄、近乎透明的白色虚影。它们形态各异,穿着明代的服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多是陪葬的仆从或亲属。这些虚影不再带有任何怨气与暴戾,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金光中,面容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
它们齐齐转向陈磊的方向,如同在医院时苏护士所做的那样,无声地、深深地鞠了一躬。这是感谢,感谢他破除了邪符,感谢他净化了此地,让它们得以从数百年的禁锢与躁动中解脱。
陈磊面色平和,坦然受礼。
鞠躬之后,这些白色的虚影开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身形变得越来越淡,最终化作无数细碎的光点,如同逆流的星河,向上飘升,穿透了厚厚的土层与岩石,回归于天地之间,前往它们该去的轮回。
随着亡魂的往生与阴气的持续净化,主墓室内那令人不适的阴寒感迅速消退,温度似乎都回升了一些。空气中那股浓郁的腐朽与尸臭气息,也被一种雨后山林般的清新所取代(尽管仍有些许土腥味)。那从墓穴深处不断涌出的阴风,也渐渐停歇,最终彻底消失。
整个古墓,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污秽的包袱,变得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平和。
当超度符所化的金色光球能量耗尽,缓缓消散在空气中时,主墓室内已再无一丝阴煞邪气,只有岁月沉淀下的古老与沉寂,以及一种被彻底净化后的、近乎神圣的安宁。
陈磊站在恢复平静的主棺椁前,灵觉仔细扫过整个墓穴,确认再无任何邪祟残留,阴气也已回归正常地脉水平,不会再对外界造成影响。
他轻轻舒了一口气,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只有一种完成重大职责后的平静与释然。
古墓之事,至此,方算彻底了结。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间恢复了平静的主墓室,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向外走去。身后,是重归永恒寂静的安眠之地,再无惊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