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如同晴天霹雳,不仅陈素芳呆若木鸡,连灶房外的林燕都浑身一震,此时她再也绷不住了,眼泪哗哗落下来。
这是她心底最深最痛的伤疤,此刻被儿子毫不留情地揭开,虽然痛,却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
陈素芳被陆海山怼的哑口无言,再也没有刚刚的理直气壮。
陆海山的声音愈发冰冷,带鄙夷又说道:“最后,我再跟您说一句,您这人,就是犯贱!”
“我妈对你好,掏心掏肺,你觉得理所当然,把她当牛做马使唤。”
“你那两个儿媳妇呢?李芙蓉和张雪梅,不做饭不洗碗,霸着肉不让你们老两口吃,天天给你们气受,您呢?屁都不敢放一个!”
“在她们面前温顺得像只猫,跑到我妈这里就作威作福当老虎!您不觉得丢人吗?”
一番话,如同一连串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陈素芳的脸上,让她无比的羞愧。
她想张嘴回怼,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陆海山说完,拿起一个空碗,从那碗红烧肉里,随意地拨了几块肉进去,连汤带水也就半碗。
他把这个小碗往陈素芳面前一推说道:“拿着,快从我家走吧。”
“以后别再来我们家闹,不然,连这点肉腥味你都别想闻到。”
“至于这房梁上的腊肉香肠,你现在就可以去大队部嚷嚷,去公社举报,你看我陆海山怕不怕!”
说完,他端着那两碗满满的肉,转身走回了堂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陈素芳站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
她恶狠狠地盯着陆海山的背影,想上前大骂这小子一顿,但又看了看面前那碗少得可怜的肉。
她最终还是端起了那碗肉,一言不发,灰溜溜地走出了陆家的大门,那背影狼狈得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陈素芳走了后,大家继续吃着年夜饭,但是过年的情绪也弱了几分。
吃完饭后,沈文静也帮忙收拾完碗筷了,看时间不早了,沈文静微笑着向陆家人告辞。
“叔叔,婶子,今天真是太打扰了,饭菜很好吃,谢谢你们的招待。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去了。”
“哎呀,这就要走了?”林燕和陆远平连忙站起来。
“海山!”林燕立刻对自己儿子使了个眼色,“天黑路滑,你赶紧送送沈知青!”
陆远平马上附和道:“必须送,我得把人安安全全送到公社!”
姐姐陆海草,她一边走,一边冲着陆海山挤眉弄眼,示意陆海山把握好机会。
那模样,仿佛生怕自己弟弟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样。
陆海山从墙角拿起一件厚实的军大衣,对沈文静温和地说道:“走吧。”
院子里,陆海山已经将那毛驴车准备好了。
因为天气太冷了,陆海山又细心地在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稻草,然后扶着沈文静稳稳地坐上了后面的平板车。
今晚的月色格外皎洁,清冷的月光如同水银泻地,将整个田野都镀上了一层银霜。
寒风从旷野上呼啸而过,吹得路两旁的枯树枝“唰唰”作响。
刚开始还好,可驴车一跑起来,刺骨的寒风便像刀子一样,无孔不入地往人骨头缝里钻。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抱紧了双臂。
驾车的陆海山注意到了她的动作,立刻将身上那件厚实、带着他体温的旧军大衣脱了下来。
他回过身,将大衣递给沈文静:“穿上,别冻着了。”
“不用不用,”沈文静连忙摆手,“你自己也穿着呢,脱了你不冷吗?”
陆海山笑着说道:“我身体壮,火力旺,这点风算什么。”
然后停车将军大衣披在沈文静身上。
沈文静摸着带有一股肥皂清香军大衣,让她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可她看着只穿着一件单薄外套的陆海山,心里又是一阵心疼。
她立马将身上的大衣展开,往陆海山那边挪了挪,害羞的便将大衣的另一半,努力地往陆海山的背上盖去。
陆海山一愣,刚想说没事不用的。
就在这时,驴车的一个轮子正好压过一块石头,车身猛地颠簸了一下!
“啊!”
沈文静一声惊呼,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
陆海山反应极快,立刻回身,一把将她稳稳地揽入怀中。
那件宽大的军大衣,此刻成了两人共享的屏障,将他们紧紧地包裹在一起。
沈文静的脸颊贴在了陆海山的胸膛上。
她能清晰地听到他那“咚、咚、咚”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她想抬头,却被褂子罩住了半张脸,那布料上还留着他的体温。
陆海山的喉结动了动,手还紧紧的拦在她腰上说道:“要不…… 就这么披着?”
沈文静没说话,只是悄悄往他怀里缩了缩,把褂子往他那边拽了拽。
他们这样拥抱了好几秒后,陆海山才松开了手,沈文静害羞的立马坐直了身子。
为了打破这令人心跳加速的沉默,他清了清嗓子,主动开口道:“刚才……我外婆的事,让你见笑了。”
嗯……?
沈文静还沉浸在刚刚的暧昧中,发着愣没听清陆海山在说什么。
陆海山在前面赶着驴又说道:“我妈她……从小就命苦。”
“家里重男轻女得厉害,有好吃的先给儿子,有新衣服先给儿子,我妈这个女儿,就像是地里的野草。”
“后来我爹入赘到了林家,当了上门女婿,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我小时候,家里但凡有点什么事,我外公外婆第一个骂的就是我爹娘。不过……”
陆海山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坚定而温暖,“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以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他们。”
他的话语很平淡,像是在诉说一件别人的往事,但沈文静却听出了其中的辛酸与坚韧。
她抬起头,看着陆海山,心里百感交集。
她为林燕的过去感到难过,更为眼前这个男人感到欣慰。
在那样艰苦的条件下,他没有变得怨天尤人,反而成长为一个有担当、有能力、懂得保护家人的男子汉。
沈文静轻声说道:“你做得对。”她声音里带着由衷的敬佩。
两人之间的气氛,因这番交心之谈而变得亲近了许多。
陆海山笑了笑,又问道:“对了,你的复习怎么样了?离高考可没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