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与沈今辞领证的消息,终究没能瞒住家人。
继母苏婉柔的电话来得小心翼翼,语气里满是关切和藏不住的惊讶:“曦曦啊,听薇薇说…你结婚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跟家里说一声?对方…是做什么的?对你好不好?”
林曦握着手机,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车水马龙。
“苏姨,对不起,事情有点突然,没来得及告诉你们。他叫沈今辞,是星辉科技的创始人。对我…挺好的。”
林曦斟酌着用词,沈今辞的温柔与尊重,确实无可指责。
“星辉科技?就是那个最近很厉害的科技公司?”
苏婉柔的声音里透出惊讶和一丝欣喜,“哎呀,那可是大人物啊!曦曦,只要你过得好,苏姨就放心了!阳阳知道可高兴了,嚷着要见姐夫呢!”
提到同父异母的弟弟林阳,林曦冷硬的心防彻底柔软下来。
十岁的林阳,是她与那个冰冷家庭之间最温暖的纽带。
“周末吧,苏姨。”
林曦做了决定,“我带他…回家吃顿饭?顺便见见阳阳。”
林曦刻意回避了父亲林国栋。
“好好好!苏姨给你们做好吃的!”
苏婉柔高兴地应下。
周末,林曦和沈今辞一起回到林家。
苏婉柔热情地张罗了一桌子菜,气氛温馨。
林阳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过来抱住林曦,然后好奇又带着点怯生生地打量着沈今辞。
“阳阳,叫姐夫。”
苏婉柔笑着提醒。
“姐夫好!”
林阳脆生生地喊道,大眼睛亮晶晶的,“姐夫,你好高好帅啊!比电视里的明星还帅!”
孩子的赞美真诚而直接。
沈今辞露出了一个非常温和的笑容,他蹲下身,平视着林阳,变魔术般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阳阳你好,初次见面,一点小礼物,希望你喜欢。”
盒子里是一套限量版的科技主题乐高。
林阳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欢呼起来:“哇!是星辉战甲限量版!姐夫你太棒了!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这个?!”
林阳抱着乐高盒子,对沈今辞的好感度瞬间爆棚。
林曦在一旁看着,心中微动。
沈今辞能精准投林阳所好,这份用心…恐怕不只是那么简单。
他调查过她的家庭?
这个念头让林曦心里那根弦,又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饭桌上,气氛融洽。
苏婉柔温和地询问着沈今辞一些基本情况,沈今辞回答得谦逊有礼,分寸感极佳,既不炫耀,也不过分谦卑,言谈举止间尽显优雅涵养,让苏婉柔越看越满意。
林阳则叽叽喳喳地缠着沈今辞问东问西,沈今辞耐心地解答着孩子天马行空的问题,偶尔还会用简单有趣的比喻解释复杂的科技概念,逗得林阳咯咯直笑。
“姐夫姐夫,你家里那个好大的飞机模型,是你自己拼的吗?”
林阳嘴里塞着鸡腿,含糊不清地问。他显然是从林曦或苏婉柔的闲聊中,知道沈今辞公寓里有模型。
“嗯,是。”
沈今辞微笑点头,并不介意孩子的好奇。
“好厉害!我拼乐高都经常拼错!姐姐就总是帮我!”
林阳说着,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林曦,语出惊人,“对了姐姐!你书架上那个旧盒子里装的玻璃星星,跟姐夫手机上那张照片里,他书桌上小瓶子装的好像啊!都是蓝色的!”
林阳的话音刚落,餐桌上的气氛瞬间微妙地凝滞了一下!
林曦拿着筷子的手猛地一僵!
蓝色的…玻璃星星?!照片?!
林曦大学时确实有一个爱好,就是用废弃的彩色玻璃碎片打磨成小星星。
其中有一颗深蓝色的,是她用一块特别通透的废弃教堂花窗玻璃碎片磨了很久才做成的,是她最喜欢的一颗,一直装在一个旧饼干盒里,放在书架顶层。
搬家时,林曦把这个盒子也带来了,放在自己房间的书架上。
林阳上次来公寓玩时见过!
而沈今辞的手机里…有他书房的照片?
照片里还拍到了一个装着类似蓝色玻璃星星的小瓶子?!还被他放在了书桌上?!
【难道他和我有着相同的爱好吗?】
林曦的心跳骤然加速,她下意识地看向沈今辞。
沈今辞脸上的笑容似乎也凝滞了零点一秒,快得让人难以捕捉,很快就恢复了自然,抬手轻轻揉了揉林阳的头发,语气温和依旧:“阳阳记性真好。那是张工作照,不小心拍到了桌上的小摆件。”
巧妙地避开了星星的来源,将“照片”解释为工作记录。
苏婉柔没察觉到异样,笑着打圆场:“小孩子眼尖!阳阳快吃饭,别光顾着说话。”
林曦却无法平静。
真的有那么巧吗?
温馨的家宴氛围,被一阵急促而粗暴的门铃声打断。
苏婉柔去开门,门口站着的,赫然是林曦的父亲——林国栋。
他脸色阴沉,显然是得到了消息赶来的。
“爸?”
林曦站起身,眉头紧蹙。她没想到他会来,更没想到他会是这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林国栋大步走进来,目光如刀锋般扫过林曦,最后落在姿态从容、正起身相迎的沈今辞身上。
他的眼神充满了审视、怀疑,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弃?
“沈今辞?”
林国栋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星辉科技的沈总?真是好大的本事!不声不响,就把我女儿拐去领了证?!”
林国栋的质问,带着强烈的敌意和控诉,瞬间将方才的温馨撕得粉碎!
“爸!你在胡说什么!”
林曦脸色一白,上前一步挡在沈今辞身前,声音因愤怒而发颤,“是我自己决定结婚的!跟沈今辞没关系!你有什么火冲我来!”
林曦无法容忍父亲用这种污蔑性的字眼指责沈今辞,没有厘头,没有逻辑。
“冲你来?”
林国栋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地刺向林曦,“林曦!你以为你翅膀硬了是不是?结婚这么大的事,问过我这个父亲吗?你知道他沈今辞是什么人?你知道沈家是什么背景?!你以为攀上高枝就能摆脱这个家了?就能报复我了?!”
“报复?”
林曦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积压多年的委屈和愤怒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痛楚,“林国栋!在你心里,我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了报复你吗?!当年妈妈病重,你在哪里?她走的时候,你又在哪个女人的床上?!现在你倒有脸来管我的婚事?我的死活你关心过吗?!你配做一个父亲吗?!”
压抑了十几年的怨怼,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苏婉柔脸色煞白,想去拉林曦,却被她眼中的泪光和决绝吓住。
林阳吓得躲到了苏婉柔身后,小脸发白。
沈今辞站在林曦身后,看着她在父亲面前竖起满身尖刺、浑身颤抖却强撑着不肯倒下的背影,深邃的眼眸中翻涌起剧烈的情绪波动——是心疼,是愤怒,还有深沉的怜惜。
沈今辞伸出手,不是阻止她,而是轻轻地、坚定地扶住了她微微颤抖的肩膀。
那掌心传来的温热和力量,像无声的支撑,瞬间稳住了林曦摇摇欲坠的身形。
“林先生。”
沈今辞开口了,声音依旧低沉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和上位者的威压,瞬间盖过了林国栋的怒火和父女间的剑拔弩张。
沈今辞上前半步,与林曦并肩而立,目光平静却锐利地直视着林国栋。
“我与林曦结婚,是基于我们双方的意愿和尊重。不存在任何您所臆测的‘拐带’或‘报复’。”
“很抱歉没有事先向你们说明,这是我的失误。”
沈今辞的语气沉稳有力,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至于我的身份和背景,林曦是否清楚,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我可以向您保证的是,我会尽我所能,爱护她,尊重她,保护她,不让她再受任何委屈。”
沈今辞的目光扫过林曦泪痕未干的脸颊,心不由的收紧。
他顿了顿,声音冷了几分:“作为父亲,您今天的行为和言辞,已经对我的妻子造成了严重的困扰和伤害。如果您不能以基本的尊重和善意来对待林曦和我们的婚姻,那么,很抱歉,我们就不多叨扰了。”
沈今辞的话,如同定海神针。
沈今辞没有咆哮,没有辱骂,只是用最平静也最有力的语言,宣告了他的立场和对林曦的维护。
那份沉稳的气度和不容侵犯的守护姿态,让暴怒中的林国栋都感到了无形的压力,一时竟噎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苏婉柔趁机上前,半劝半推地将气得发抖的林国栋往外送:“国栋!你少说两句!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你先回房间冷静冷静!”
她拼命给林国栋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再闹。
林国栋被沈今辞的气势和妻子推搡着,狠狠瞪了林曦和沈今辞一眼,最终愤愤地甩手离去,留下一客厅狼藉和死寂。
风波过后,苏婉柔带着受惊的林阳回了房间安抚。
客厅里只剩下林曦和沈今辞。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巨大的疲惫和委屈如同潮水般涌来。
林曦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体微微颤抖,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下来。
不是为了林国栋的指责,而是为了那被重新撕开的、关于母亲的旧伤疤。
一件带着清冽雪松气息的西装外套,轻轻地披在了她的肩上,隔绝了墙壁的冰冷。
“去阳台透透气?”
沈今辞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温和依旧,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林曦没有拒绝,任由他虚扶着她的手臂,将她带到公寓的小阳台上。
夜风微凉,吹拂着她滚烫的脸颊和泪痕。
两人并肩站在栏杆前,望着远处璀璨的城市灯火,沉默了很久。
沈今辞没有说无谓的安慰话,只是安静地陪着她,那份无声的陪伴,比任何言语都更能安抚人心。
“对不起,”林曦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低低响起,“让你看笑话了。也…谢谢你刚才维护我。”
“不用道歉。”
沈今辞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温和,“你不需要为别人的错误道歉。维护你,是我应该做的。”
他说得如此自然,仿佛天经地义。
林曦侧过头,借着远处朦胧的光线看向他。
沈今辞俊朗的侧脸在夜色中轮廓分明,眼神沉静地望向远方,那份温和与从容仿佛刻进了骨子里。
“沈今辞,”林曦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和困惑,“你…是不是很久以前,就认识我?”
夜风吹过,带来一阵凉意。
沈今辞的身体似乎有极其轻微的僵硬。他没有立刻回答,目光依旧停留在远处的灯火阑珊处。
过了几秒,沈今辞才缓缓转过头,深邃的眼眸在夜色中如同静谧的深海,清晰地倒映着她带着泪痕和疑问的脸庞。
沈今辞的嘴角微微牵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个极淡、极温和,却又复杂难辨的弧度。
“林曦,”他低沉的声音被夜风吹散,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沙哑,“有些答案,需要时间。你只需要知道,能站在这里,站在你身边,是我…一直以来的幸运。”
他没有否认认识,却也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