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的啜泣声渐渐平息，只剩下彼此交缠的呼吸和沉稳的心跳。
林曦靠在沈今辞怀里，脸颊紧贴着他微皱的衬衫，能清晰地感受到布料下温热坚实的胸膛和那略显急促的心跳。
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淡淡的、属于他自己的味道，奇异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安心的、真实的存在感。
沈今辞的手臂依旧环着她，力道轻柔却坚定，仿佛守护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沈今辞没有说话，只是用下巴轻轻蹭了蹭林曦的发顶，无声地传递着安抚。
那份小心翼翼的珍视，让林曦冰冷的心房一点点回暖。
良久，林曦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动了动，想要退出他的怀抱。
沈今辞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了一瞬，随即缓缓松开，但目光依旧胶着在她身上，带着未散尽的担忧。
“对不起…把你衣服弄脏了。”
林曦的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指了指他胸前被她眼泪和油漆渍弄湿弄脏的一片狼藉。
“衣服不重要。”
沈今辞的声音低沉，目光仔细巡视着她的脸，确认她的情绪稳定下来，“你没事最重要。”
随即抬手，极其自然地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残留的泪痕。指尖温热，动作轻柔得像羽毛拂过。
林曦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微微发热，下意识地偏了偏头。
沈今辞的手顿在半空，随即自然地收回，仿佛刚才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动作。
【果然，还是不能碰吗？】
“我们先去医院检查一下。”
沈今辞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沉稳，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真的不用，只是油漆，皮肤有点红，没破皮。”
林曦摇头，试图证明自己没事。
“油漆也可能引起过敏或刺激，必须让医生看一下。”
沈今辞的态度很坚决，已经发动了车子，“我已经让顾宴初联系好了皮肤科医生，直接过去就行。”
此时，在公司的顾宴初打了个喷嚏，喃喃道：“谁在说我？估计又是林薇吧……”
车里，林曦不再坚持，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头依旧被复杂的情绪充斥着——
……
沈今辞联系的是一家私立医院，环境清幽，隐私性极好。
医生仔细检查了林曦的手臂，确认只是轻微的红肿和刺激，开了些外用药膏。
等待取药的时候，走廊另一端走来一个穿着白大褂、气质温文儒雅的中年医生。
他看到沈今辞，略显惊讶，随即笑着迎了上来：“今辞？你怎么在这儿？这位是…”
他的目光落在林曦身上，带着善意的探究。
“秦叔。”
沈今辞微微颔首，态度尊敬，随即很自然地介绍，“这位是我太太，林曦。林曦，这位是秦院长，是我…母亲多年的主治医生，也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
“秦院长您好。”
林曦连忙打招呼，心里却因沈今辞那句再自然不过的“我太太”而微微一悸。
秦院长目光温和地打量了一下林曦，又看了看沈今辞护在她身侧的姿态，眼中掠过一丝了然和欣慰的笑意：“好好好，总算带人来给我看了。林小姐是吧？你好你好。”
他态度非常和蔼，“今辞这孩子，从小到大就闷，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以后啊，还得你多费心照顾他。”
林曦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知该如何接话。
沈今辞轻轻揽了一下她的肩膀，对秦院长道：“秦叔，她刚才不小心沾了点油漆，皮肤有些不舒服，我带她来看看。”
“油漆？”
秦院长眉头微蹙，看向林曦的手臂，又看了看沈今辞明显紧张的神色，作为医生的敏锐让他察觉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但他没有多问，只是温和地对林曦说：“没事，小问题，按时擦药就好。不过…”
他话锋一转，看向沈今辞，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带着几分长辈的调侃和关切，“说起来，今辞，你可得好好谢谢林小姐。你这胃病的老毛病，是不是最近好多了？看来有人管着和没人管着，就是不一样啊！以前跟你说了多少次，按时吃饭，少喝咖啡，你哪次听进去了？非得…”
“秦叔。”
沈今辞出声打断了他，耳根似乎有些不易察觉的微红，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窘迫，“药好像好了，我们去取药。”
林曦却听得心中一动。
沈今辞有胃病？
还很严重？
林曦想起同居以来，张姨总是变着花样准备的、养胃的汤羹……以及，她自己因为也曾胃不好，所以习惯性准备的、总是放在餐桌显眼处的温热的早餐粥……他好像…每次都吃完了？
秦院长看着沈今辞难得吃瘪的样子，哈哈一笑，不再打趣，又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取完药回到车上，气氛有些微妙的沉默。
林曦忍不住侧头看向专注开车的沈今辞。他侧脸线条依旧冷峻，但紧抿的唇角似乎泄露了一丝不自在。
“你…胃不好？”
林曦轻声问。
沈今辞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沉默了几秒，才低声道：“老毛病，不碍事。”
“那…早餐的粥，合胃口吗？”
林曦鼓起勇气又问了一句。那些粥，她本是按自己习惯做的，并没多想。
沈今辞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依旧看着前方，声音却更低沉了几分：“…很好。谢谢。”
【原来他知道是我做的啊……】
……
回到公寓，沈今辞坚持让林曦先去泡个热水澡放松一下，他去处理周倩的事情。
林曦泡在温热的水中，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疲惫和困意袭来，林曦几乎要在浴缸里睡着。
沈今辞察觉到浴室的不对劲，立马敲门。
“林曦，你没事吧？”
门从里面打开。
看到林曦苍白的脸色和湿漉漉、带着不安眼神，沈今辞眉头微蹙，走上前：“怎么了？还不舒服？”
林曦张了张嘴，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事，就是有点累。”
沈今辞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追问。
他走到厨房，端出一杯温热的牛奶，递给她：“喝了会好睡一点。”
牛奶的温度透过杯壁传来，温暖着她冰凉的手指。
林曦接过杯子，小口喝着，心里乱糟糟的。
夜深了。
林曦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白天发生的一切像电影般在脑海里回放。
她翻来覆去，最后索性坐起身，抱着膝盖，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发呆。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林曦，睡了吗？”
门外传来沈今辞低沉温和的声音。
“还没…请进。”
门被轻轻推开。
沈今辞没有开大灯，只借着走廊的地灯和月光走进来。他换上了深色的家居服，身上带着沐浴后的清新水汽，少了几分白日的冷峻，多了几分居家的柔和。
“看你房间灯还亮着，猜你可能没睡。”
沈今辞走到床边，将一个小巧的香薰仪放在她的床头柜上，里面滴入了舒缓助眠的精油，“这个或许能帮你放松些。”
淡淡的薰衣草和雪松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宁静安神。
“谢谢。”
林曦低声道。
沈今辞没有离开，而是在床边的地毯上坐了下来，背靠着床沿。这个姿态让他显得不那么具有压迫感，更像一个安静的陪伴者。
“我就在这儿，”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温柔，“你安心睡。什么事都不会有。”
沈今辞没有问她为什么失眠，只是用最直接的方式，给予她最需要的安全感。
林曦看着他靠在床边的宽阔背影，月光勾勒出他利落的短发和肩膀的轮廓。
那份无声的、沉静的陪伴，像一道坚固的屏障，将她与门外所有的恐惧和不安暂时隔绝开来。
林曦重新躺下，拉高被子，侧身看着沈今辞的背影。
精油的芬芳和他身上清冽的气息萦绕在鼻尖。
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沉重的眼皮缓缓合上。
在陷入沉睡的前一刻，林曦仿佛感觉到，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极其轻柔地、试探性地，拂开了她额前的碎发。
那触感一掠而过，温柔得像一个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