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女躺在床上,目光安静地追随着林马在公寓里前前后后忙碌的身影
他动作算不上特别娴熟,甚至偶尔会显得有些笨拙——比如现在,他正试图把晒好的被子叠成整齐的方块,但被子似乎总不太听话,边角耷拉着,让他不得不反复整理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
他微微蹙着眉,和那床不听话的被子较着劲,那份认真的模样,与他在道场上敷衍的样子截然不同
结女看着他额角渗出细微的汗珠,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将叠好的被子放在床尾,又转身去检查厨房烧着的水
整个空间里,只有他轻微的脚步声和水壶即将沸腾前的微弱嗡鸣
她的身体在林马这几日笨拙却坚持的照料下,已然好得差不多了
看着他终于将那床不听话的被子勉强叠放整齐,额发都因这番“搏斗”而略显凌乱,结女轻轻吸了口气,说出了那句让人听着很俗的话
“林马,”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你为什么要这样照顾我?”
林马正准备去关火的动作顿住了。水壶在此刻发出尖锐的鸣音,沸腾的水汽顶开了壶盖,发出噗噗的声响
他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转身。他就那样背对着她,站在厨房的门口,肩膀的线条似乎微微绷紧。蒸腾的白雾模糊了他的轮廓
水壶的鸣叫声在小小的公寓里持续回响,仿佛在替某种难以言明的情绪发出喧嚣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那沸声渐歇,林马才伸手关掉了炉火
厨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市声
林马依然背对着她,没有立刻转身。他的手指还停留在煤气灶的旋钮上,指节因为微微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
过了几秒,他才收回手,转过身来。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眼神却避开了她的直视,落在了她床头的空水杯上
“因为我们是未婚夫妻,”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什么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我想我有责任照顾你。”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空气似乎凝滞了一下
“不然你还以为是什么?”
他的反问很平静,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
可这句话落在两人之间的空气里,却让那份刚刚因忙碌而充实的静谧,陡然变得有些稀薄
林马说完,便走过去拿起她床头的空水杯,转身去接水。水流声哗哗地响着,填补了对话中止后的空白
他背对着她,肩膀的线条依旧挺直,仿佛刚才那句基于“责任”的解释,已经足够涵盖一切
结女看着他倒水的背影,那句“未婚夫妻”和紧随其后的反问,像是一块被精准投掷的石头,在她心湖里漾开圈圈涟漪,却又被这刻意维持的平静水面迅速抚平
她轻轻垂下眼帘,没有再追问
水接满了。林马端着水杯走回来,将它轻轻放在床头柜上
“我想我明天就能上学了”
结女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林马放杯子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直起身,目光快速扫过她的脸——气色确实比前几天好了很多,但眉宇间仍带着大病初愈的倦意
“明白了。”他移开视线,语气听起来和往常一样平淡,“也就是说我明天就不用来了是吧?”
结女似乎也微微怔了一下,抬起眼帘看他
“……嗯。”她最终轻轻应了一声,声音落在重新变得空旷的寂静里,“这几天,麻烦你了。”
林马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他转身开始收拾自己带来的几件简单物品,动作比平时快了些,透着一股“任务完成即可撤离”的利落
公寓里只剩下他收拾东西的细微声响。直到他走到玄关,手握上门把,才停顿了一下
“你最近小心点。”他没有回头
…………
林马走出公寓,跟管理员奶奶点头道别后,便踏入了渐深的暮色中
街道两旁的路灯尚未完全亮起,光线昏暗。他沿着熟悉的路往家走,思绪还有些停留在刚才公寓里那略显滞涩的对话中
他在最近几天的相处中,让自己的思想冷静了下来
他不再执着于结女是否记得古堡的一切,也不再追究那个24岁的自己留下的谜题
照顾一个病人,需要的不是探究真相的锐气,而是近乎笨拙的耐心
这过程本身,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抚
林马走在暮色渐浓的街道上,凉风吹拂着他略显凌乱的发梢
刚才在公寓里那句“未婚夫妻”说出口的瞬间,连他自己都感到一丝刻意的生硬
责任?他扯了扯嘴角,这理由听起来冠冕堂皇,却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处
他回想起这几天笨手笨脚地熬粥、叠被子、测量体温,那些琐碎又麻烦的事情,如果仅仅是因为嘴上婚约的责任,他大概早就找借口溜走了,就像他平时逃避其他麻烦一样
可他没有
他甚至能清晰地记起,看到她因为发烧而泛红的脸颊时,心里那份莫名的焦躁;以及当她终于能安稳睡去时,自己守在旁边那片刻的宁静
这感觉太陌生了。不像战斗后的酣畅淋漓,也不像解决难题后的如释重负
它更细微,更缠绕,像无声渗入土壤的水,等他察觉时,某些东西似乎已经悄然改变了
他想起看过的那些动漫,里面的主角总是能轻易地为“喜欢”或“爱”下一个定义,然后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可他不行。他连自己的存在都尚且存疑,又凭什么去定义对另一个人的感情?
万一弄错了呢?万一这份想要靠近、想要守护的心情,只是吊桥效应,或者是在混乱中抓住的一根浮木?贸然贴上“爱”的标签,或许才是对双方最大的不负责
他不想成为见一个爱一个的人,也不是人见人爱的主角
爱什么的,还是太陌生了。更何况与他的个性太不符了,自己还是觉得顺其自然比较轻松
想到这里,他烦躁地叹息一声,将那些理不清的思绪暂时甩开
就在他经过一个巷口的垃圾桶时,他的脚步顿住了
一个黑色的相机,颇为显眼地放在垃圾桶的盖子上。它被放置得有些刻意,不像是随意丢弃,反而像是一个……标记,或者诱饵
林马的视线在那相机上停留了几秒,眼神沉静。他没有立刻上前,目光缓缓扫过周围——狭窄的巷道、堆放的杂物、以及更深处模糊的阴影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东西的主人是谁。那个叫小健的偷拍少年,消失了一周后,似乎并不打算真正放过他们
而现在,这相机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其指向性不言而喻
林马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比刚才冷了一些
他缓缓走向垃圾桶,正准备将相机拿起。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说cheese”
林马回身一脚,凌厉的腿风扫过,却只踢中了空气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他身侧掠过,轻巧地跃上垃圾桶,顺势拿起了那台相机
“咔嚓!”
刺眼的闪光灯亮起,伴随着快门声,将林马回身踢腿的瞬间定格了下来
小健单足立在摇晃的垃圾桶盖上,晃了晃手中的相机,嘴角带着计谋得逞的笑意
“反应很快嘛,林马。这个起手式……我收下了。”
林马缓缓收回腿,站定
暮色中,他的眼神平静得有些可怕,之前的烦躁和疲惫似乎被这一脚彻底踢散,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审视
“你这家伙……”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极致的厌烦,“我已经受够这一切了。”
他看着单足立在垃圾桶上、得意洋洋晃着相机的小健,继续说道
“一个一个麻烦接踵而至,我只想好好休息一会。”
小健闻言,掏出一张足以遮盖身形的红布,一边盖住自己,一边自顾自地说着
“好的好的,我明白你的意思。那么我来给你表演一个好玩的吧!”
林马看着小健用红布将自己完全盖住,那副故弄玄虚的样子让他眉头皱得更紧。他实在没耐心陪这家伙玩什么把戏。
“我没兴趣看你表演。”林马语气冰冷,转身就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红布猛然掀开!
站在那里的,不再是那个陌生的偷拍少年。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与良牙身形、样貌、甚至眼神都完全一致的“良牙”!
“看看你的后面吧~”
林马依言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上面哦~”那个顶着良牙面孔的小健,用着良牙的声音,带着戏谑提醒道
林马抬起头,瞳孔微微一缩
只见真正的良牙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势,被牢牢地倒吊在旁边的电线杆上!
“怎么样?”假良牙——小健,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相机,镜头对准了电线杆上凄惨的良牙,又转向面色冰冷的林马,“这份‘惊喜’,还满意吗?顺便一提,他这惨状和你刚才帅气的回旋踢,我都好好拍下来了哦。”
他刻意模仿着良牙的语气,却带着令人作呕的轻浮
“接下来……”小健的视线在相机屏幕和林马之间来回移动,笑容愈发诡异
“该记录点你和他更‘亲密’的场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