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巨大的瞳孔中,我们三人狼狈的身影被无限放大 ——
阿离破碎的羽翼还在渗血,银白的羽毛沾着暗红血迹,随着他微弱的喘息轻轻颤动,每一次挥动都像是在撕扯伤口;老瞎子的青铜铃铛早不知去向,他枯瘦的手指还保持着摇铃的姿势,浑浊的眼窝空洞地望着巨眼,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与不甘;而我颤抖的指尖几乎握不住剑,膝盖不受控制地微微打颤,单薄的衣衫被冷汗浸透,在瘴气中更觉刺骨。
更可怕的是,那瞳孔深处似乎有无数细小的人影在蠕动,像是被困在琥珀里的囚徒。
他们的面容模糊却充满痛苦,扭曲的五官因绝望而变形,正用空洞的眼神与我对视。
那些人影不断挣扎,却始终无法挣脱,仿佛在无声地向我诉说着即将降临的厄运,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让我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
狂风裹挟着沙砾狠狠抽打在脸上,苏璃的软鞭在她手中如濒死的银蛇般剧烈颤抖,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青筋顺着腕骨蜿蜒如扭曲的藤蔓。
她踉跄着扑过来时,我听见她发间玉簪相撞的清响,哭腔里裹着难以抑制的恐惧:太平!
我后背抵着冰凉的岩壁缓缓下滑,后腰插着的匕首在石缝里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喉头腥甜翻涌如涨潮,每呼吸一次都像是在吞咽滚烫的铁砂。
勉力扯动嘴角,破碎的笑意里混着血沫溅在她染着金线的衣襟上:放心,我许太平的命硬得很......
话音未落,喉间突然涌上的血沫将字句泡得支离破碎,温热的液体顺着下巴滴落,在焦黑的土地上晕开狰狞的花。
巨眼突然迸发出刺目紫光,暗紫色光束撕裂空气,带着灼烧万物的威压激射而来。
青冥仙子腰间的银铃骤响,她素白的衣袖卷着凌厉罡风,几乎是贴着我的耳际劈下,将我整个人凌空拽飞。
光束擦着我的玄色衣摆掠过,布料瞬间焦黑蜷曲,所过之处,空间如沸腾的湖面般扭曲震颤,迸发出细碎的琉璃碎裂声,仿佛这片天地的法则在此刻都被强行撕裂。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们终于摆脱追击,两扇巨大的石门突兀地出现在眼前。
潮湿的雾气在石门上游走,那雾气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牵引,丝丝缕缕缠绕在
与
四个古篆大字上,泛着幽蓝的光,宛如活物般扭动。
仔细看去,字迹中似乎有无数细小的符文在流转,每一次闪烁都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青冥仙子手持本命仙剑,玉腕轻挥,一道凌厉的剑气便朝着石门斩去。
剑尖与石门相触的刹那,竟溅起耀眼的火星,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在空旷的通道中回荡。
她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收回仙剑时,我清楚地看到剑身上竟留下了一道细微的划痕:这石门材质诡异,恐怕连筑基修士全力一击都无法撼动。更奇怪的是,我的剑气似乎被石门吸收了部分力量...
她皱着眉,指尖抚过石门表面,那里的纹路竟如活物般微微蠕动,在触碰的瞬间泛起一层淡淡的涟漪。
苏璃掌心翻涌的青灰色毒雾如活物般游向两扇古朴石门,却在触及门扉的瞬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景象。
左侧刻着鎏金篆字
的门扉悄然裂开缝隙,毒雾涌入时竟发出丝绸摩擦般的细微声响,空气中骤然弥漫起若有若无的檀香,门纹中沉睡的白鹤祥云虚影随着雾气流转缓缓舒展羽翼,仿佛要穿透石面破空而去。
而右侧
之门却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毒雾甫一接触便诡异地化作粘稠的血色雾气,在半空凝结成三张狰狞的鬼脸:居中的面容扭曲着发出尖啸,两侧的鬼脸空洞的眼眶里流淌着血泪,在猩红雾气中若隐若现,仿佛要将靠近的一切拖入深渊。
我五指死死攥住匕首的鎏金螭纹柄,冷汗顺着掌心纹路蜿蜒而下,在刃身凝成细小的水珠。
喉间泛起铁锈味,恍惚间母亲苍白的面容在幽蓝火焰中若隐若现 —— 那年妖兽破城,她将我推进密道时指甲深深掐进我肩膀,最后一眼映着身后漫天血雾。
天命
话音未落,青铜古门突然震颤,门环上饕餮兽首的瞳孔泛起猩红。
青冥仙子广袖拂过青砖地面,暗纹金丝如蛰伏的灵蛇破土,在尘雾中勾勒出流转的符咒。
眉间朱砂痣似一滴凝固的鲜血,她凝视着空中悬浮的
二字,瞳孔深处翻涌着跨越千年的幽光:可还记得三年前忘忧秘境那扇光门?
玉手凌空划过,万千破碎的魂火如星屑般凝聚。
那些淡蓝色的火焰里,依稀映出修士们最后的面容 ——决绝、憧憬、或是不甘,与眼前人此刻的神情如出一辙。
话音未落,身后古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腐朽的铜环剧烈震颤,厚重的门板缓缓洞开,刺目白光裹挟着铁链拖拽的刺耳声响扑面而来,仿佛有什么远古的囚兽即将苏醒。
蛛网般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地面蔓延,每一道缝隙都吞吐着猩红幽光。
我踉跄着扶住震颤的岩壁,喉间泛起铁锈味 —— 裂缝核心传来的咆哮裹挟着实质化的音波,震得鼻腔渗出温热液体。
苏璃突然从背后拽住我后领,她的匕首抵住我腰间的模样与记忆重叠。
那日她也是这般果断,用浸了烈酒的布条缠住我血肉模糊的手腕:忍着点。
此刻她染血的指尖穿过我的指缝,冰凉掌心渐渐被体温浸透。
不管选哪扇,我们一起! 她仰起脸时,发间银饰与岩壁的磷火相撞出细碎光芒。
月光石缀成的流苏随着动作轻晃,在她苍白的脸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我望着她瞳孔里跳动的血色倒影,那抹猩红与岩壁深处渗出的瘴气如出一辙,恍惚间竟与记忆里沸腾的药汁重叠。
惊雷撕开铅云的刹那,窗棂上破碎的桃花纹窗纸簌簌飘落。
我望着她跪在满地碎瓷与药渣间,豆大的雨珠顺着蓑衣的棕毛滑落,在青砖地上洇出深色水痕。
那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被她握得发颤,粗陶碗沿磕在我齿间时,苦腥的药味裹着紫藤花露的甜香,顺着喉管直刺进火烧般的胸腔。
等你伤好,我带你去看云州的紫藤花。 她的声音混着炸雷在梁间震颤,指甲深深掐进我掌心,月牙形的红痕里渗出细密血珠。
我望着她耳后沾着的药草碎屑,恍惚又见春日里垂落的紫藤花瀑,她踮脚采花时,鬓边银步摇撞碎满枝紫雪。
此刻她指尖的温度依旧灼人,只是那袭浸透雨水的月白襦裙上,暗红血渍正以诡异的速度蔓延。
身后青铜门的图腾在幽蓝磷火中扭曲变形,那些狰狞的饕餮纹张着獠牙,将我们曾在紫藤花下许下的每句誓言,都碾成了随风飘散的齑粉。
当我的指尖刚触及刻满古朴符文的 “天命” 之门,刺骨的寒意便顺着血管窜上脊椎,像是千万根冰针同时扎进骨髓。
可就在我几乎要抽回手时,石面突然泛起一阵奇异的温热,如同有人隔着厚重石壁握住了我的手。
石门发出齿轮转动的吱呀声,裂缝中渗出的白光如同活物般扭动着,刺得我睁不开眼。
恍惚间,无数人影在光晕中若隐若现。他们身披破碎的战甲,发丝被无形的风吹得狂舞,每个人嘴角都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其中一个身影突然逼近,我勉强看清她眼角蜿蜒的血泪 —— 那血珠滴落在地,竟开出一朵漆黑的曼陀罗。
“轰!” 身后传来山崩地裂的轰鸣。
我猛地回头,只见 “劫运” 之门正在剧烈震颤,门缝中渗出的黑雾如同无数扭曲的手臂,在门彻底闭合的瞬间,化作一张狰狞的鬼脸。
那震耳欲聋的声响在空荡荡的空间里来回激荡,震得我耳膜生疼,仿佛真有一把重锤,将我的退路彻底钉死在了命运的另一端。
踏入石门的刹那,刺骨寒意顺着脚踝攀爬而上,时空仿佛被无形巨手揉碎重组。
耳膜传来尖锐的嗡鸣,身体像是坠入粘稠的泥潭,每一寸皮肤都被某种冰冷的力量挤压着。
当我终于在眩晕中睁开眼,腐烂的苔藓混合着铁锈味的腥气扑面而来,令人胃部翻涌。
黑暗如同活物般扭动,那些粘稠的阴影里,密密麻麻的幽绿光点此起彼伏,像是数以千计的萤火虫被困在墨色绸缎中。
但当光点突然朝我们聚拢,我才看清那是无数双泛着磷火的兽瞳,在黑暗中诡异地眨动。
远处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金属摩擦地面的刺耳声混着某种低吼声,如同来自地狱的丧钟。
苏璃的软鞭
地缠上我的手腕,鞭身冰凉沁骨,带着她独有的松木香。
她的声音染上了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心,这些不是普通的魔物。 青冥仙子凌空跃起,素白裙裾在黑暗中划出残影,手中长剑迸发的剑气将周围照亮。
剑芒所及之处,我瞥见满地散落的森森白骨,还有那些正从墙缝里缓缓爬出的、布满黏液的怪物。
“救命……” 呼救声忽远忽近,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颤音。
黑暗中浮现的身影越来越清晰,那是个浑身浴血的女子,她的眼睛被挖去,空洞的眼窝里爬出黑色甲虫,嘴里却还在机械地重复着求救的话语……
“小心!” 青冥仙子的剑气破空而出,却在触及女子的瞬间消散。女子嘴角诡异地咧到耳根,发出孩童般的尖笑:“欢迎来到,命运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