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枯骨神庙崩塌的那一刻,整个死寂的荒原都被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所笼罩。
这声音仿佛是垂死巨兽最后的悲鸣,带着无尽的绝望与不甘,在荒原上久久回荡。
每一寸土地都在颤抖,仿佛连天地都在为这神庙的倒塌而哀鸣。
漫天的烟尘如同厚重的裹尸布,缓缓地从空中沉降下来,将那片浸透了怨煞与污秽的废墟彻底掩埋。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尘土腥气,以及尚未散尽的幽冥秽力残留。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吸入燃烧的火焰,带着刺鼻的灼烧感,让人难以忍受。
在这片混乱之中,太平的身影在距离废墟数百丈外的一片风化岩柱群中缓缓凝实。
他刚刚经历了空间穿梭,那种眩晕感尚未完全消退。
胸口的剧痛如同刀割一般,那是被幽冥草魔光洞穿的“道伤”,每一次呼吸都会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灰色的、非实体的混沌本源血液正从伤口边缘缓慢渗出,在虚空中凝结成细小的、散发着微弱灰芒的结晶。
然而,这些结晶很快就被伤口深处缠绕的墨绿秽力侵蚀、污染,化为腥臭的黑烟消散。
每一次本源血液的流失,都伴随着神魂深处一丝力量被抽离的虚弱感。
太平背靠着一根冰冷的、布满风蚀孔洞的巨柱,混沌漩涡般的瞳孔死死锁定着那片仍在微微震颤的烟尘废墟。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咳……”一声压抑的闷咳从喉间挤出,带出几点夹杂着灰芒的污浊气息。
强行催动空间法则遁走,又硬抗幽冥草本体的含怒一击,代价实在太大了。
丹田内那枚新生的混沌薪火星核光芒黯淡,搏动迟滞,如同被投入了冰水的炭火。
体表流转的暗金纹路边缘,细密的裂痕再次浮现,金色的血液缓缓渗出,在灰败的皮肤上拉出蜿蜒的痕迹。
更麻烦的是侵入体内的幽冥秽力,如同附骨之蛆,正沿着道伤的裂痕疯狂啃噬、蔓延。
每一次星核的微弱搏动,都带来灼烧灵魂的剧痛与力量被污染的迟滞感。
太平缓缓摊开左手掌心。
那点米粒大小、灰蒙蒙的混沌火种印记依旧安静地悬浮着,光芒微弱却稳定。
这是他在神庙中,于少年濒死之际种下的守护火种。
它很弱小,几乎感受不到力量波动,但其核心深处,那点微不可察的、融合了少年最后生机与混沌守护意志的星芒,却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坚韧与纯净感。
“火种……已留……”太平低声自语,混沌回响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
他不再看那片废墟,目光转向荒原深处。
那里,几簇幽绿的磷火在低矮的黑色山丘顶端摇曳,如同鬼魅的眼睛。
空气中弥漫的枯寂与怨煞气息并未因神庙的崩塌而减弱,反而如同被惊扰的毒蛇,更加粘稠、阴冷地缠绕上来。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片大地深处,那微弱到几乎熄灭的位面脉搏中,幽冥秽力的根须扎得更深了。这地方,是幽冥草精心培育的“牧场”。
“必须尽快离开。”太平心中暗道。他的伤势需要处理,而幽冥草的本体随时可能循着道伤的“标记”追来。此地不宜久留。
太平强忍着剧痛与虚弱,混沌之躯表面灰芒流转,试图再次引动空间法则。
然而,丹田星核的搏动猛地一滞!
一股强烈的、源自道伤深处的污秽侵蚀感瞬间爆发,如同冰冷的毒液注入经脉!
空间法则的涟漪刚刚荡开,便如同撞上了无形的铁壁,瞬间溃散!反噬之力狠狠撞在神魂上,让他眼前一黑,身形踉跄,险些栽倒。
“道伤……被污染……法则……受制……”太平混沌旋涡般的瞳孔微微收缩。
幽冥草最后那一击,不仅重创了他,更将污秽的种子深植于道基之中,干扰了他对空间法则的掌控。
短时间内,无法再进行长距离的空间穿梭了。
他深吸一口气,灼热污浊的空气刺痛肺腑。
不再尝试空间挪移,他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个脚印,朝着远离神庙废墟、磷火相对稀疏的荒原深处走去。
每一步都牵扯着胸口的剧痛,体表的金血在灰败的地面上留下断断续续的、散发着微弱光芒的足迹。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是一个时辰。天色没有丝毫变化,铁灰色的云层依旧低垂,压抑得令人窒息。
前方出现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地面不再是坚硬的岩石,而是覆盖着厚厚的、呈现出灰白色的尘埃,踩上去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几株形态扭曲、通体漆黑、如同被烧焦的枯树歪斜地矗立在尘埃中,枝干光秃秃的,没有一片叶子,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太平在一株枯树下停住脚步。他背靠冰冷的树干,缓缓坐下。
混沌旋涡般的瞳孔扫视四周,确认暂时安全后,才将心神沉入体内。
丹田深处,灰金星核如同蒙尘的明珠,光芒黯淡。
星核表面,那道被幽冥魔光撕裂的伤痕清晰可见,边缘缠绕着丝丝缕缕、如同活物般蠕动的墨绿秽力。
秽力正不断侵蚀着星核的本源,试图污染、同化那新生的混沌星火。
更有一股冰冷阴毒的窥视感,如同无形的附骨之蛆,自道伤处弥散开来,死死缠绕着他。那是幽冥草留下的“标记”。
太平尝试调动星核残存的力量,灰金光芒艰难地亮起,如同风中残烛。
力量汇聚到道伤边缘,试图驱逐、净化那些墨绿秽力。
然而,秽力如同扎根在血肉中的毒藤,异常顽固。
灰金光芒与墨绿秽力接触的瞬间,仿佛两颗流星在虚空之中猛然相撞,爆发出一阵刺耳的“滋滋”声,这声音犹如强酸腐蚀金属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太平的身体在这一瞬间猛地一颤,仿佛遭受了重击一般,他的额头顿时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那剧烈的神魂痛楚,犹如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他的灵魂,让他几乎无法忍受。
然而,尽管如此痛苦,太平的心中却异常冷静。
他紧盯着那灰金光芒与墨绿秽力的交锋,发现净化效果微乎其微,甚至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不仅如此,这种强行净化的行为反而加速了星核力量的消耗,使得原本就岌岌可危的星核变得更加脆弱。
“不行……这污秽已经深深地植根于道基之中……强行净化……只会加速星核力量的消耗……”太平心中凛然,他意识到这种方法是行不通的。
于是,他当机立断,停止了这徒劳的尝试。转而将残存的星火之力,如同呵护着最珍贵的宝物一般,小心翼翼地引导至道伤周围。
这些星火之力在他的操控下,逐渐汇聚成一层薄薄的、内敛的灰金光膜。
这层灰金光膜就像是一层柔软的绷带,轻轻地覆盖在道伤之上,将那墨绿秽力与星核本源隔绝开来。
虽然这并不能完全根除秽力的侵蚀,但至少可以暂时阻止它对星核本源的进一步侵害,同时也减缓了本源血液的流失速度。
争取一些时间。
做完这一切,太平的气息更加萎靡。
他靠在枯树上,闭目调息,混沌之躯如同与周围的枯寂环境融为一体,只剩下胸口那道墨绿缠绕的灰金伤痕,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闪烁。
就在太平心神沉入疗伤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凝固了。然而,在这片废墟的深处,万骨之下,却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正在悄然发生。
少年冰冷的尸体早已被崩塌的巨石掩埋,仿佛被这个世界遗忘。但在尸体旁,有一小块被微弱星光净化过的石板缝隙,那里隐藏着一个惊人的变化。
在这片黑暗、潮湿且充满死亡气息的土壤深处,一粒灰绿色的孢子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它是如此的渺小,以至于很容易被人忽视。然而,就在这个看似平凡的瞬间,这粒孢子却开始了一场奇妙的蜕变。
土壤中残留的、稀薄到几乎不存在的位面生机,以及周围弥漫的、尚未完全散尽的枯败怨气,如同受到了某种奇异的吸引,正极其缓慢地、一丝丝地朝着孢子汇聚。
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景象,就像是宇宙中的星辰在引力的作用下缓缓聚集。
孢子表面,那点微不可察的灰绿光芒,如同沉睡的萤火,极其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下。
这一下搏动虽然极其细微,但却如同夜空中的一道闪电,划破了无尽的黑暗。
紧接着,孢子表面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仿佛是一个沉睡已久的生命在慢慢苏醒。
这道缝隙虽然很小,但却足以让外界的力量渗透进去,与孢子内部的力量相互交融。
一根比发丝还要纤细、呈现出半透明灰绿色的根须,如同初生的婴儿手指,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伸了出来,轻轻触碰着冰冷的土壤。
根须尖端,一点微弱到无法察觉的净化与生机之力,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微小石子,悄然荡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