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妈呀,那……那是什么动静?”
村口正在田埂上拔草的王大爷,浑浊的老眼使劲眯了眯,手里的旱烟杆都忘了往嘴里送。
远处,一阵低沉而雄浑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撕裂了陈家村清晨的宁静。
紧接着,三辆印着“宜城建工集团”蓝色大字的崭新工程车,如同三头钢铁巨兽,缓缓驶入了狭窄的村道。
那锃亮的车头,在晨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光是那股子气势,就让看惯了拖拉机和三轮车的村民们集体失语。
“修……修路?这是市里终于想起咱们了?”
“修个屁的路!你看后面!后面还跟着大货车!”
一个眼尖的年轻人声音都变了调,指着车队后方,满脸的不可思议。
“我靠!那是打桩机和挖掘机!这是要在咱们村盖楼啊!”
“建工集团!那不是咱们宜城最大的建筑公司吗?市里好多大楼都是他们盖的!”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深水炸弹。
整个陈家村,彻底沸腾了!
正在闲聊的婆姨们忘了家长里短,追逐打闹的半大孩子们停下了脚步,无数村民从自家院里涌出,跟在车队后面,朝着后山的方向汇集而去,那场面,比过年赶集还要热闹。
车队最终停在了村口那片水库旁的巨大空地上。
“砰!”
车门打开,一个戴着白色安全帽、神情严肃的工程师跳下车,手里拿着一卷巨大的图纸。
他环顾四周,中气十足地吼道:
“都麻利点!别看热闹了!”
“测量组,立刻把施工坐标给我标出来!”
“其他人,把施工围挡拉起来,安全第一!闲杂人等,一律不准靠近!”
工人们训练有素地行动起来,很快,一道长长的安全围挡便将整个工地与好奇的村民隔离开来。
村民们伸长了脖子,嗡嗡的议论声几乎要将山间的薄雾震散。
村书记陈国光挤到前面,掏出一包黄鹤楼软珍品,抽出一根递了过去,满脸堆笑。
“同志,辛苦了。劳驾问一句,你们这是……要干啥大工程啊?”
那工程师接过烟,别在耳朵上,目光却始终没离开图纸,随口答道:
“建停车场、露营区,顺便把水库浅水区修建成天然浴场。”
啥?
停车场?
露营区?
浴场?
村民们集体傻眼,脑子嗡嗡作响。
谁家这么大的手笔,疯了吗?在他们这穷得叮当响的山沟沟里搞这些城里人的洋玩意儿?
“这……这是谁投资的啊?”陈国光虽然知道陈林包下了水库,但是还是有些不确信的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工程师在图纸上用红笔画了个圈,头也不抬。
“陈林。”
普普通通的两个字。
现场却在这一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凝固了足足三秒。
下一秒,人群彻底引爆!
“小林?!是国富家那个侄子,陈林?!”
“我的老天爷啊!我没听错吧!搞这么大阵仗,是小林干的?!”
“停车场!露营区!乖乖,这得砸进去多少钱啊!上百万?几百万?”
“我就说!我就说小林那农家小院不简单!这小子是要当真龙,带着咱们整个村子一起飞啊!”
陈国富和刘淑琴夫妇被闻讯赶来的村民们簇拥在最中间,两口子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工地,听着耳边一声声羡慕到极点的惊叹,脑子完全是空白的。
震惊,茫然,难以置信。
不是说建个水上餐厅吗?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
与此同时,农家小院的后院。
陈林正哼着小曲,在鱼塘边刷牙。
清风明月两只小猫,一只扒拉着他的裤腿,一只用脑袋蹭着他的脚踝,尾巴摇得像两个小螺旋桨。
【主人主人!村口好热闹呀!好多铁疙瘩车,好多人!】清风软糯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陈林吐掉嘴里的泡沫,掬起一捧清澈冰凉的塘水洗了把脸,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
【建工集团的人这么快就进场了?】
【对呀对呀!好多村民都跑去看,跟过年一样!他们都在喊主人的名字呢!】明月的声音里满是与有荣焉的兴奋。
陈林笑了笑。
一切,尽在掌握。
他并不打算去现场凑这个热闹,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他只需要当好那个签字的甩手掌柜。
刚回到屋里,手机就响了,是陈舒婷。
“陈先生,早上好。施工队已经全部进场,今天就能完成初步的测量和打桩定位工作。”
“辛苦了。”陈林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电话那头的陈舒婷,似乎早已习惯了他的这份从容,顿了顿,用一种更郑重的语气补充道:
“对了陈先生,有件事需要提前跟您知会一声。”
“什么事?”
“您这个项目,昨天在市里做审批的时候,引起了安昌林市长的关注。他对您这个‘盘活乡村闲置资源,打造特色旅游名片’的规划方案,评价非常高。”
陈林眉毛微微一挑。
安昌林?
之前周小福劫案现场指挥的安市长?
他不是分管治安和维稳的副市长吗?
“知道了。”
挂断电话,陈林若有所思。
看来项目之所以这么快能开始动工!
不光光是建工集团自身的能量,安市长应该也是帮了忙的!
……
上午十点,农家小院。
生意一如既往的火爆,前院和屋内的二十张桌子座无虚席。
李晓月在前台忙得脚不沾地,算账、安排座位,脸上却洋溢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充实与快乐。
就在这时,一辆漆黑锃亮、气场内敛的红旗h9,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农家小院。
这辆车没有夸张的线条,但那厚重的车身和标志性的红色立标,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庄重,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车门打开,三位老人先后下车。
为首的老者年约七旬,头发花白,梳理得一丝不苟,一副黑框眼镜后面,是一双洞悉世事的眼眸。他腰杆挺得笔直,身上那股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沉稳气度,让周围喧闹的食客都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
正是前省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高玉良。
紧跟其后的是前任宜城市委书记丁一真,他稍显富态,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看上去最是平易近人。
最后下车的,是前任省检察院院长季昌民,他身材消瘦,面容严肃,一双眼睛锐利如鹰,习惯性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青山疗养院是省内环境最好的退休干部疗养地。他们三人今年正好在这边调理身体。
“一真,你确定是这儿?”高玉良看着眼前朴素到甚至有些简陋的院子,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高书记,错不了!”丁一真笑着指了指院子,“我那宝贝孙子,上次来吃过一回,回去念叨了一个星期,说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神仙菜,能让他夸张成那样。”
高玉良摆摆手,语气平和:“说了多少遍了!退休了,就别叫职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