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黛眉微蹙,有些疑惑:“秋寿?怎会与他扯上关系?”
“我之所以求太后帮忙,就是百分之百确定!”
宁昭目光坦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他借我名义调人改路,不是第一次了。”
太后静了一会儿,才点头:“既然宁贵妃这么有把握,准了。”
她顿了顿,又添一句。
“但动手之前,留一线,别闹的太难看。”
宁昭得意地笑了笑:“太后放心!我知道他值钱。”
太医院的晨钟刚过,草药气混着湿气,弥漫在整座院中。
宁昭一身浅色宫装,带着宫女青禾缓步而入。
她没有急着找人,而是先沿着药库外墙走了一圈。
墙角有一片陈旧的瓦砾,像是有人来回踩过。
青禾低声道:“娘娘,秋寿真会藏在这里吗?他不是病退回乡了吗?”
宁昭目光落在地面一串浅脚印上,唇角一抿:“他走之前,太医房的药账少了一整册。那册是专门记“麻、桂、薄荷”的。若他真病退,带走这册干什么?”
青禾恍然:“那岂不是……他还在用这些药调东西?”
“对,这就是问题所在,这漆味太重,他需要薄荷去掩。换言之,他在帮人做假。”
说着,她抬脚跨进药房。
门一推开,药柜整齐,唯独角落那层多了一把新锁。
陆沉早一步已经在里头查账,听见门声,回头。
他看见她,微微一怔:“你怎么也来了。”
宁昭淡淡道:“我来是告诉你,太后准了。”
陆沉把一张账页递过来:“看这个。麻桂露这行,写的是止咳调气,可下面那批是送往御前库的。御前哪用这种方子?全是幌子。”
宁昭扫一眼,冷笑道:“这倒是非常符合秋寿的做法,只有很了解这些运作的体系,才能做的这么完美。”
说话间,青禾忽然凑近窗边,小声道:“娘娘,有动静。”
陆沉和宁昭两人同时转头,窗外一抹人影闪过,步子快,显然察觉有人进来。
陆沉几步上前,翻窗而出,几息后传来短促的声响。
再出来时,他手里拎着一个老内侍,正是秋寿。
秋寿被扔到地上,气息不稳,但眼神很毒:“陆大人,宁贵人,听说你们在找老夫,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装的一脸无辜的心酸模样,看起来丝毫不像是有此般心机的人。
宁昭俯身,目光平静:“本娘娘不和你卖关子!我问你三件事,你就老老实实的回答我!”
“宁贵人您请说,老奴知道的,一定统统告诉您!但老奴不知道的,还请宁贵人网开一面,不要为难我这个土埋脖子的老侍从。”
“甭跟我废话!听好了!谁让你假传我的口令?换路的签从哪来?你还替谁做事?”
秋寿垂下眼,苦涩地笑了笑:“娘娘忘了?当年我也是在您手下干活。那时您一句话,我也照办。”
“那是过去,现在你用我的名字害人?”
“怎么能是害人呢?”
秋寿嘴角勾勒着古怪的笑,似乎是有些故事。
“我不过是照旧行事。有人让我传口信,说娘娘要清查旧账。我以为还是您在布局。”
陆沉冷声问道:“这人是谁?”
“我说不出来,不过那位主子,你们得罪不起。”
宁昭眯眼:“得罪不起?难道是太后的人?”
秋寿没答,反而轻轻哼起一段调子,那是宫中极旧的童谣……
“桂花落,一片香,笑声随风去上阳。”
宁昭脸色一变,她太熟悉这首童谣。
那是当年“上阳案”里留下的信号,用于传递“御前有人动手”。
陆沉立刻意识到不对,低声吩咐旁边的禁卫:“封院门!”
秋寿忽然抬头笑了:“陆大人果然反应够快,不过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药房外传来一阵混乱的脚步声,接着是药柜倒塌的轰响。
有人趁乱放火,药气瞬间被引燃,火光窜上房梁。
“撤出去!”
陆沉一手护住宁昭,另一手拔刀劈开窗栓,烟雾扑面,他先跃出窗外,再反手把宁昭拉出。
青禾也被人拖了出来,咳得眼泪直流:“娘娘,那老侍卫跑了!”
陆沉咳嗽了两声:“往西面跑不了,他肯定去井道!”
果然,三人追到太医院后井时,秋寿已被困在井口边。
他咬破手指,往井中滴了一滴血,低声念着什么,井里冒出一阵冷气。
宁昭眯起眼,十分疑惑:“他这是干什么?难道他会那些玄乎的法术?”
“拦住他!”
他上前一掌劈在秋寿手腕上,那人闷哼一声,跌倒在井边。
血滴被打断,井口的冷气也慢慢散去。
宁昭走近,蹲下看着他:“还想死在这里?那你这辈子都洗不干净。”
秋寿呼吸急促,笑得像哭:“娘娘……上阳那夜,是谁救的您?您可还记得?”
宁昭神情一顿:“你说什么?”
秋寿眼中掠过一丝恨意:“若不是那位主子,您早就死在那场火里。现在您居然反查她?呵,真是恩将仇报!”
宁昭心口微震,声音发冷:“她是谁?”
秋寿喘了两口气,终于吐出两个字的名称:“还能是谁?当然是,太后。”
他笑到最后一声,气绝。
陆沉伸手探了探脉,缓缓起身:“死透了。”
宁昭盯着尸体,久久不语。
夜深,敬安苑。
宁昭坐在窗前,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青禾小心端茶上前,犹豫着问:“娘娘……您信他说的吗?”
宁昭没有回答,良久她才道:“秋寿不会白死,他最后说的“火”,指的是当年的上阳宫火案。那场火,本就不对劲。”
“娘娘怀疑是太后放的?”
宁昭抬眼,目光沉静而深:“那场火救了我,也毁了我。若真是她安排的,我得亲自问问她为什么。”
青禾悚然。
窗外,陆沉的脚步声响起。
他推门进来,身上还带着夜露的味道:“太后的人在搜太医院,说秋寿是“自缢”。消息封得很快。”
宁昭苦笑道:“太后出手这么快吗……”
“所以呢,打算怎么办?真的要去质问太后吗?”
“呵,当然不。”
陆沉看着她那一瞬的笑,忽然觉得有些陌生那笑不疯,却比疯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