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雾尚未散去,我的掌心仍残留着崩塌世界的余温。
空气中弥漫着浓稠的血腥与绝望的气息,像是腐烂的铁锈混着焦土,在鼻腔深处凝结成块。
幸存者的尖叫声如断弦之音,刺入耳膜后又被虚空无情吞噬。
那些曾胆敢与我为敌之人,此刻已化作残肢碎骨,血肉横飞间,骨头断裂的脆响如同枯枝在寒风中寸寸折断。
我轻轻一挥掌,天地便随之崩裂——空间撕开漆黑裂缝,法则哀鸣,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他们的覆灭陪葬。
夜琉璃悬于半空,月华般的裙摆无风自动,沾染的血点在她周身蒸腾成淡红雾气,袅袅升腾,如同亡魂最后的叹息。
她那双本该柔情似水的眸子,此刻却比万载玄冰还要冷冽,目光扫过溃逃的背影,声音不大,却如九幽寒风钻入骨髓:“就这点本事,也敢动他的人?”
他们逃得更快了,脚步踉跄,连滚带爬,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剑阁引以为傲的剑阵,在她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一触即碎。
夜琉璃缓缓降下,落在顾长生身侧。
她的目光从那些狼狈的背影移开,落在我怀中那名气息微弱的弟子身上,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你身上……有股味道。”
她顿了顿,似乎在分辨那股诡异的气息,“不像纯粹的剑气,更像是……某种怨念的养料。”
我没有说话。
沉默是我最锋利的武器,也是我掩饰内心惊涛的面具。
指尖微动,掌心托出一枚青铜残片——刚从白骨琴师琴腹中取出,仅指甲盖大小,边缘布满不规则裂痕,古朴青铜色泽下,一行细如发丝的古篆若隐若现:**“第九百七十二次轮回失败”**。
一股无言的寒意瞬间笼罩荒野,连风都凝滞了。
早已等候多时的寒狱使身形如鬼魅般飘来,看清字迹刹那,倒吸一口凉气,一向毫无波动的脸色骤然剧变!
他一把夺过残片,指尖因激动而颤抖:“这……这不是剑阁符文!这种结构、这种道韵流转方式……和影宫秘档最深处那份被列为禁忌的‘圣体培育记录’,一模一样!”
夜琉璃眼神也凝重起来。
地火老翁的声音自拐杖中传出,苍老低沉:“难怪……谢无咎区区弃徒,竟能布下夺运大阵。老夫早知他无此才情,原来,是被人硬生生喂了配方。”
线索如蛛网般迅速收拢。
谢无咎的阵法、白骨琴师的存在、青铜残片上的轮回失败记录、传说中的圣体培育计划……一张无形巨网在众人心中铺开,每一节点都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
我的眸光森冷,仿佛能冻结时空。
“一个退居幕后的凌虚子;一个高坐云端的仙王;如今又冒出一个深不可测的九嶷剑阁……”
我缓缓扫视众人,最终凝视那枚残片,一字一顿:“他们,到底想复刻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无人回应。这个问题已超出所有人的认知边界。
我低头看了眼怀中弟子微弱的呼吸,轻轻将他交给身旁守候的弟子。
“护他回谷。”
话音未落,我已腾身而起,衣袖卷起残风,朝着裂谷深处疾掠而去。
身后的血腥味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硫磺气息扑面而来,炽热的地火暖流舔舐皮肤,岩壁泛着暗红微光,像沉睡巨兽的脉搏。
前方,那朵倒悬于岩浆之上的莲花轮廓逐渐清晰,静静等待它的主人归来。
盘坐莲心,双目紧闭,清明圣庭心法缓缓运转。
百家道韵如狂暴野马在我经脉中冲撞,却被那浩瀚纯净的气息一一驯服、炼化、吸收。
识海之中,象征道基的阴阳莲缓缓旋转,黑白二色交融,每一次转动,都让我的气息愈发沉凝厚重。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那一丝谢无咎遗留的剑心真意,竟如受牵引,主动飘向识海深处那缕兄长残念。
两者触碰刹那,识海猛然一震!
没有排斥,没有吞噬,反而如失散多年的同源之物,瞬间交融共鸣。
阴与阳,生与死,执念与超脱……两种截然不同的剑道感悟,在我神魂中激荡出玄之又玄的共振。
一种全新的剑意,就此诞生。
我心念一动,将其命名为——**共生剑意**。
无需言语,无需刻意催动,只要我与兄长残念心意相通,便可双剑齐出:一剑生,一剑死;一剑阳,一剑阴。
睁开眼,指尖并剑,对着虚空轻划。
嗤啦——
一道细微割裂声响起。
眼前空间竟被撕开一道漆黑裂缝,边缘黑白剑气交错盘旋,湮灭着周围一切法则与元气。
霸道至极,远胜净莲剑道!
当夜,万籁俱寂。
我取出从谢无咎断臂上夺来的黑色玉简。
入手冰凉,表面缭绕一丝若有若无的怨气,触之如寒蛇贴肤,令人脊背发麻。
净莲胚之力灌注其中,磅礴纯净的能量如潮水涌入,粗暴冲刷、解析层层加密的记忆烙印。
刹那间,一股冰冷怨气逆流直上,直刺识海!
瞳孔骤缩,眼前景象扭曲——
潮湿石壁、腥臭空气、血色符文在黑暗中蠕动……
我猛地咬牙稳住心神,才意识到:这不是幻觉,而是封存的记忆烙印,正在强行播放!
画面中,谢无咎跪于阴暗祭坛前,向一道被黑暗笼罩的身影禀报:“启禀大人,双生体已现,‘归墟’计划,可以重启了。”
那身影沉默片刻,缓缓抬起一只手,示意起身。
就在那只手抬起的瞬间——
我的呼吸骤停!
手腕上赫然一道狰狞疤痕!
纹路扭曲古老,竟与我记忆深处,兄长顾长鸣幼时所穿虎头鞋上的刺绣图案,**一模一样**!
脑中如亿万惊雷炸响!
是他!
当年主持九婴祭法、将兄长推入深渊的副祭长老!
那个我以为已在百年前大火中烧成灰烬的男人……他还活着!
彻骨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滔天杀意翻涌,几乎焚尽理智。
但我终究是顾长生——那个在绝境中涅盘重生的男人。
我压下狂澜,眼神恢复绝对冷静,甚至更加森寒。
销毁玉简?不。
一个更大胆、更疯狂的计划瞬间成型。
这枚玉简内置“活印”,每三日释放一丝灵波,若中断太久反会引发怀疑。
所以我不能毁,也不能藏得太深——要让他们觉得,是我重伤之际不慎遗失。
我调动神念,以净莲胚为笔,抹去真实记忆,植入伪造情报:
“……顾长生与夜琉璃血战,虽侥幸击退剑阁,但自身也身受重创,本源动摇,圣体即将瓦解……速来……”
再模仿原加密方式重新封印,激活微弱信号,任其悄然传递这致命诱饵。
三日后,夜色如墨。
一道鬼祟身影如融于黑暗的影子,潜入裂谷外围废墟。
一身剑奴打扮,行动无声,精准找到“遗落”的玉简,取走,消失于夜幕深处。
裂谷最高处,我凭虚而立,衣袂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望着那身影远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弧度,低声呢喃:
“你们想钓我……那我就放个饵,等你们把自己的老窝,亲自搬到我的剑锋之下。”
话音落下,识海中阴阳莲仿佛感应到杀心与战意,悄然绽放出半瓣晶莹新蕊。
莲蕊之上,阴阳二气流转不息,预示着一场即将席卷修行界的风暴。
真正的猎杀,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