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破,晨曦的第一缕金辉如熔化的赤金,自东方天际泼洒而下,却仍未能彻底驱散玄霄峰顶缭绕的乳白色薄雾。
空气湿冷,带着山巅特有的清冽寒意,可就在这寂静之中,一股浓郁得近乎窒息的甜腻香气,骤然随风袭来——那是混合了异域龙涎、血莲与某种阴柔魔花的奇香,甜中透腥,闻之令人头脑微晕。
香气所至,十顶猩红如血的软轿自山门外浩浩荡荡而来,轿身由赤鳞木雕成,表面浮刻着扭曲的魔纹,每一道纹路都似在缓缓蠕动,仿佛活物呼吸。
抬轿的十六名魔影身形魁梧如铁塔,通体笼罩在漆黑雾气之中,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猩红竖瞳在雾中若隐若现,脚步无声,踏在石阶上竟不激起一丝尘埃,仿佛他们本就不属于此界,而是从幽冥裂隙中悄然滑出的影子。
轿帘由血蚕丝织就,轻薄如雾,随风微微晃动。
透过那层薄纱,隐约可见内里曼妙的轮廓:起伏的曲线、修长的颈项、微颤的肩头……每一寸剪影都经过精心雕琢,勾人心魄。
更诡异的是,十名女子眉心皆烙印着一个血红色的“顾”字魔印,那印记并非静止,而是如活蛇般缓缓游走,散发出幽幽的暗红邪光,映得她们苍白的面容忽明忽暗,如同鬼魅。
整个玄霄峰的弟子皆被惊动,剑鸣声此起彼伏,一道道身影持剑而出,剑锋直指来者,灵力激荡,空气嗡鸣。
气氛如绷至极限的弓弦,一触即发。
“何方妖孽,敢闯我玄霄峰山门!”有长老怒喝,声震山谷。
话音未落,主殿前的最高露台上,一道绝美身影凭空浮现,仿佛自夜色中凝出。
她一袭黑金宫装,裙摆如暗夜繁星,每一步都踏出细碎的光尘,正是魔界女帝,夜琉璃。
她未理会众人,只是慵懒地倚着白玉栏杆,指尖轻抚唇角,目光如钩,穿透层层人影,直锁山门方向。
随着她玉手轻挥,十顶红轿齐齐落地,轿底触地无声,却激起一圈肉眼可见的暗红涟漪,仿佛地面也在承受某种无形重压。
轿帘无风自开。
刹那间,香风暴涨,甜腻中夹杂着一丝腥甜血气,扑面而来,令人鼻腔发痒,喉头作呕。
十名女子鱼贯而出,足尖轻点石阶,步态如水蛇游走,裙裾拂过地面,竟不留半点声响。
她们身姿婀娜,薄纱贴体,肌肤若隐若现,媚眼如丝,唇瓣微启,吐气如兰。
一颦一笑间,皆有无形魅惑之力荡开,连最心志坚定的弟子也不由心头一荡,指尖微颤。
夜琉璃红唇轻启,声音不大,却如冰珠落玉盘,清晰传遍玄霄峰每一寸角落:“夫君闭关辛苦,本宫特为你寻来十名绝品鼎炉,聊作消遣。”她语调轻柔,却字字如钉,钉入人心,“她们皆由本宫亲手以‘欲魔引’调教,媚骨天生,体质至阴至媚,最能滋养你的纯阳道基。”她顿了顿,眸光如炬,直视山门深处,“还不快出来,收下本宫这份心意?”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夫君?魔界女帝竟称人族王者顾长生为夫君?!
“你这妖女,休得胡言,在此玷污我师兄清誉!”苏小鸾怒喝,灵剑出鞘三寸,剑鸣如泣,小脸涨红,指尖因愤怒而微微发抖。
就在此时,一道白衣身影如流光般从闭关静室中掠出,衣袂翻飞,落地无声。
正是顾长生。
他面沉如水,眸光如电,一扫之下,已将十女尽收眼底。
只见她们齐齐跪倒,雪白额头触地,口中发出低柔娇吟,声如蜜糖滴落铜铃,酥麻入骨。
更可怕的是,顾长生那敏锐无比的神识已感知到,她们体内散逸出的阴柔之气,并非寻常媚术,而是一种极具侵蚀性的魔道本源,如毒藤般悄然缠绕他的纯阳气息——一旦沾染,轻则修为停滞,重则道基崩毁,走火入魔!
好狠毒的手段!这已非献妾,而是送毒!
苏小鸾急得直跺脚:“师兄,你别听她的!她是魔头,送来的肯定不是好东西!快让这些……这些妖女滚蛋!”
夜琉璃在高台上轻笑,笑声如银铃,却裹着刺骨寒意:“正经人?呵呵,他若是真的正经,为何三年前不肯点头娶我?”她美眸微眯,唇角勾起,“顾长生,我这可是在帮你。这十个女人,便算是你的‘试心石’。你若能连御十女而纯阳不破,才算真正道心稳固,也才配做我夜琉璃的男人。”
她话锋一转,目光如刀:“怎么,敢不敢收下?不敢,便是心虚,承认你道心有漏。届时,你这人族王者的威名,怕是要沦为三界笑柄了。”
广场之上,数千道目光如针,刺在顾长生身上。
退,威严尽失;收,道基危殆。
空气凝固。
在万众瞩目的死寂中,顾长生紧绷的脸庞忽然松弛,沉默片刻,竟缓缓点头。
“好。”
一个字,石破天惊!
众人哗然,苏小鸾急得眼泪在眼眶打转:“师兄!”
夜琉璃唇角微扬,似胜券在握。
然而,顾长生转身,声音冰冷如铁:“来人,抬十口万载寒铁棺来!”
命令既出,玄霄峰弟子虽惊疑,却仍迅速执行。
很快,十口巨大的寒铁棺被抬至广场中央,棺身漆黑,表面浮着霜纹,触之如寒渊,靠近者皆觉骨髓发冷,呼吸凝滞。
顾长生看都未看那十名女子一眼,淡漠道:“此十人已被魔印控制心神,沦为傀儡,留之必成祸患。”他一步踏出,周身金光大盛,纯阳真火如神龙咆哮而出,“今日,我便将她们镇于山门之下,以无垢阳火日夜煅烧其魂,直至魔性尽除,重归清明!”
话音落下,大手一挥,吸力如渊,十女在凄厉尖叫声中被卷入棺中。
“砰!砰!砰!”
棺盖合拢,顾长生并指如剑,凌空刻画。
一道道由纯阳真火构成的金色符文烙印其上,滋滋作响,黑烟升腾,尖叫瞬间被隔绝。
夜琉璃笑容渐敛:“顾长生,你好狠的心。你就不怕这纯阳真火,将她们直接烧成飞灰吗?”
顾长生转身,目光冷冽:“她们若真心为我而来,能死于我的纯阳真火之下,也算是一种忠诚。若非真心,这点煅魂之苦自然能熬过去,届时,她们自会求生。”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弧度:“到那时,我再亲自教她们,如何堂堂正正地做人。”
远处,魔将玉罗刹悄然现身,传音焦急:“陛下,计划有变!那些女子体内藏有‘蚀阳蛊’蛊卵,原欲在交合时引其孵化,侵蚀其道基……如今被火煅,恐怕……”
夜琉璃却摆手,非但无怒,眼中反而燃起更炽热的占有欲。
她低声轻笑,带着疯魔般的欣赏:“他毁了我的计策,却让我更想得到他了。玉罗刹,你看见没有?这才是配得上我的男人。你越是聪明,越是强大,我便越不愿放手。”
夜幕降临,玄霄峰恢复平静。
十口寒铁棺静静镇于山门之下,棺身符文流转,金光微闪,如沉睡的凶兽之眼。
顾长生负手而立,巡视符文。
忽然,他眉头微皱——其中一口棺内,阴气波动竟微弱异常,仿佛被纯阳真火硬生生炼化、提纯。
他指尖轻拂棺身,一滴比墨汁还黑、却散发着奇异波动的液体自符文缝隙渗出,被他悄然引入羊脂玉瓶。
这是“魔蛊残质”——由蚀阳蛊卵在高温煅烧下逸出的阴髓结晶,可追溯蛊源。
顾长生握紧玉瓶,寒芒闪动:“凌虚子那老东西的‘蚀阳蛊’,怎会出现在魔界妖女体内?仙王……你到底想借谁的手,来毁我的道基?”
千里之外,魔宫深处。
夜琉璃斜倚王座,指尖把玩一枚晶莹玉符——材质竟与顾长生的“心音玉”同源共生。
她凝视玉符中倒映的顾长生月下身影,红唇微启:“十年之约,太长了。我有些……等不及了。”
“既然明着送的洞房花烛夜你不要,那不如……就让本宫先送你一场,只属于我们二人的‘梦中洞房’。”
她五指猛然收紧。
“咔嚓!”
玉符碎裂,化作齑粉。
一道幽暗光华激射而出,无视空间,穿透护山大阵,如无形魅影,射向顾长生卧房。
那光无声无息,却带着诡异法则,悄然融入空气。
子时将至,玄霄峰上风停云住,星光黯淡,万籁俱寂,仿佛天地屏息,静待一场神魂猎杀的开启。
顾长生盘坐静室,忽觉心口一凉,似有寒针刺入神魂。
他猛然睁眼,四顾寂静,唯有烛火轻轻一晃——仿佛,被谁的呼吸拂过。
子时,到了。